(APH/黑塔利亚同人)鼎鼎大名的贝什米特(11)

作者: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这是谁?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是一位女性,一位自己煮饭洗衣的劳动妇女,是他竭尽青春才华、试图在自己的交响乐中予以塑造的人民形象中的一个。她仿佛是他的奶娘伊丽莎白·敏泽尔;仿佛是他尚未来得及拥有的妻子和女儿;仿佛是许多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头巾下那波浪般的栗色长发,那雪后原野般朴素疲倦的面庞,还有那一瞬间被喜悦点燃了的、绿莹莹的眼睛。

“纯洁的姑娘。”他低声诉说着此情此景给他的第一个印象,“白雪般的姑娘啊。”

“雪比我纯洁多了。”姑娘垂下了睫毛,“难道世上还有比雪更纯洁的吗?”

他轻轻触碰着她那粗糙的小手,她的手有如白雪一样冰凉。在那尚未降临的、易北河的早春时节,汹涌澎湃的春潮正是要从白雪下复苏,没有谁能阻拦那一股热情和力量。仿佛女人的爱一样不计代价的、可怕的春潮啊。

黑夜将晴空赠与了随之而来的白昼,却把凛冽的寒风带走了。丽莎把床边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可是罗德里赫请求她将整片白昼都迎进来。他躺在苍白而明亮的暮秋晨光里,觉得胸中烟尘顿消,从头到脚都畅快至极。就像多年前在欣特布吕尔乡下,他坐在高高的麦垛上面,遥望着田野里舞动的白头巾和黑镰刀的时候。那时他把这份妙不可言的感觉告诉了奶娘。如今难道不应该告诉丽莎吗?

可是成年人似乎丧失了童年时那种无所不能的语言表现力。他不得不像思量旋律那样斟酌着措辞,想着想着,有时候就又睡着了。无论他何时醒来,总能望见窗外的太阳沿着亘古不变的路线缓缓地向西推进,在丽莎那幽深的瞳孔里映出烛火般的影子。她不知在他的床边坐了多久,端正的下颏正托在那攥紧的小拳头上。女性是善于等待的。

“睡一会儿吧,姑娘。”当他最后一次醒来,看见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时,罗德里赫满怀怜惜地对她说。于是她那清秀的头颅果真垂到床边的褥子上,带着从祖母们那里继承来的忧愁和疲惫,睡着了。就在这时,罗德里赫听见窗外有人压低了声音争论着什么:

“……痛苦是不容易习惯的,尤其是头一遭。即便如此,也应当准备去生活,而不是准备受苦。每一代人都只能这样教育他们的儿女,连我们这一代也不例外。”

“法国佬就是你这样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照你的话,将来应该跟小年轻们说:看,生活就在前面,上去和她亲个嘴吧——然后她就甩了你一个耳光跑掉了,呸!”

“可是除此之外不能有别的活法,我的皮埃尔舅舅就是这么说的。1871年春天,他背着步枪到蒙马特尔高地去了,最后牺牲在拉雪兹神父公墓。十四年了,我还记得他离家前对冉娜舅妈说的话——‘别哭!这是为了生活,生活必须是美好的。’”

“我从利物浦出海也已经十三年了。生活可不是个美人,等着你从悬崖上采花给她——不过是个好斗的老水手而已,你就等着和他打一架吧。另外,拜托你给我记住,做一个法国人没什么值得炫耀,不是只有法国人才配得上承受痛苦……”

罗德里赫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为什么弗朗西斯和亚瑟会在这种时候争论这种问题。

“就是这样,人民与生活斗争着,就像激流在乱石间撞开道路。”他默默地想,“只要大地还在进行着耕种和冶炼,人民的爱与恨、苦与乐、痛苦与希望,以及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的生活经验,都将永生在大地上……”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无论是舒伯特还是贝多芬,为什么都拒绝修改他的《人间》——他们把这权力交给了一位更伟大的创造者和评判者。至于他自己,也无需再因为乐谱的结尾尚未定稿,而怒斥死神不识时务了——把谱写结尾的权力交出来吧,交出来吧!

“我还有所作为。”他温柔地望着丽莎那俯在床边的疲倦的头颅,竭尽最后的力气,捻起一缕垂落在褥子上的长发,轻轻地放在自己翕动着的嘴唇上。为了这纯贞的少女的发辫,为了缪斯,为了他在人间旅行时见过的一切,真愿意活着啊……就像不朽的贝多芬说过的那样——活上几百次、几千次。

他已经看不见那守在病榻前沉睡的姑娘了。他看见她全身披挂着银紫色和蓝绿色的繁星,从夜空中踱着寂静的步子来到了他的身边。和阿尔卑斯山一样高大静谧的她,向着他俯下纯洁的身躯,将那仿佛是来自原野、森林和海洋的浩瀚气息,吹进他那饱受折磨的肺中。于是他的痛苦永远地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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