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80)

作者:微风几许

不远处有自助餐台,宾客们所携带的人类伴侣可到那里用餐,也可以吩咐宴会上的侍应生。

刚落座,便有人走过来询问宁秋砚想要点什么。

“给他一杯温水。”关珩道,“不要别的。”

那人微微一怔,朝宁秋砚耳上一扫,便恭敬地退下了。

宁秋砚靠近关珩,小声地对关珩说:“他们为什么都在看我。”

血族无不是耳力极佳,他这一说,那些打量他的人就纷纷移开了目光。

关珩告诉他:“因为这是你第一次露面。”

宁秋砚有点没明白关珩的意思:“我?第一次?”

这是血族的宴会,怎么会和他有关系呢?

夜晚的关珩总是容光焕发,他懒懒靠在椅背上,敛着眸道:“他们都想看看和我定下血契的人类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宁秋砚小小地“啊”了一声,立即明白过来,他戴上了关珩给的耳钉,表示他是关珩的血袋,他和关珩之间有从属关系。

关珩这么多年没离开过渡岛,现在他不仅在千里之外的溯京忽然出现,还和人类签订了血契,作为血族中的长者与强者,人们当然会对他的事感到好奇。

宁秋砚闻言,立刻挺直了背脊,有些后悔刚才取下了领结。

见关珩看着自己露出笑意,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只暗自希望没有给关珩丢脸。

宁秋砚问:“这里的每个人您都认识吗?”

“当然不是。”关珩也扫视了一圈会场,告诉宁秋砚,“有一些是熟面孔,不过都很多年没见过了,陆千阙出席这样的场合更多。”

从池漾口中宁秋砚得知,陆千阙替关珩做事,能在很多场合都代表关珩。

难得有这种和关珩坐在一起却无所事事的机会,宁秋砚说:“我一直都有些好奇,您和陆千阙是怎么认识的?”

“有一年我需要在国外持证的律师,有朋友推荐了陆千阙。”关珩轻描淡写地说起往事,“那个年代能在国外著名法学院留学,并在毕业后站稳脚跟的华人很少,我很欣赏他的能力。”

有能力的人不缺赏识,宁秋砚点点头,又问:“那他后来怎么……”

关珩说:“陆千阙头脑很好,利弊分明,那时候的他是个一心往上爬的利己主义者。事情越有挑战性,对他来说就代表果实更丰硕。但就在我们合作结束后的第二年,他就出事了。”

宁秋砚皱起眉头,忍不住替那时候的陆千阙担心。

“他求成心切,陷身囹圄,被一名新生血族转化了。”关珩道,“有一天我接到陆千阙发来的电报,求我派人接他去渡岛。在那之前我们甚至都没见过面,只针对业务通过一次电话。可能知道我不会怜悯他,也知道我需要他这样的人才,走投无路之下他在电报里说:‘苟度余生,愿效犬马之报’。”

宁秋砚听得胆战心惊,心里却很佩服陆千阙。

在眼前这宴会舞池中,肯定多少都有人曾有过陆千阙的遭遇,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陆千阙的能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陆千阙的勇气。

踌躇满志时被变成血族,从此难再现身日光之下,相当于梦最美时一朝跌落云端,摔了个粉身碎骨。

这样的情况下,陆千阙做了很符合性格的抉择——关珩声名在外,陆千阙与其做个百无一用永远见不得光的怪物,不如追随关珩,以另一种方式获得重生。

“陆千阙在渡岛住了五年。”关珩说,“我在他来的第三年继续沉睡,没教过他什么,第六年他就按捺不住离开了渡岛,之后一直在帮我做事。”

这就是陆千阙全部的故事了。

宁秋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远处有人想要朝他们的方向走,被安保拦住了。

那个人一边被带离,还一边朝关珩看,眼神里满是渴求。

关珩似乎并未注意骚乱,问宁秋砚:“还想知道什么?”

宁秋砚当然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不仅是陆千阙,他其实更想知道的是关珩的故事。

世界上没有天生的血族,每一个吸血鬼在被转化前都曾经是人类,关珩的身份是如何转变的,仍然是个谜。宁秋砚曾经了解过的只有关珩还是人类的部分,即便那也只是皮毛而已。

他正要开口,先前的那位侍应生又翩然而至,打断了他的问话。

“请用。”

侍应生对宁秋砚说。

随后他放下水杯,但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保持礼貌俯身的姿势:“关先生。琼斯先生请您。”

关珩懒洋洋地敲了下桌子,不太有兴趣的样子,他本就没打算留多久。

音乐转变,另一端的舞池里,人们成双成对地转着圈,踩起了舞步。

桌子这边则是好一阵都没有说话。

关珩沉默着,宁秋砚也不会发话,只是露出些好奇,心想这名琼斯先生是谁,难道就是每张卡片下方写着的“V·Jones”?原来这是个人名。

那么“山茶花之夜”又是什么意思?

侍应生一直都没走,伏低做小地等待着,还哀求似的说:“只是请您叙叙旧,您务必尚赏光才好。”

关珩瞥他一眼,改变主意道:“可以。但我得带上我的伴侣。”

伴侣这个称呼将宁秋砚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只是个单纯的称呼,适用于每个被邀请作伴出席宴会的人,类似于男伴或女伴。

因为关珩说到“伴侣”时表情未变,就像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两人在侍应生的指引下离开餐桌,又引起了一波不小的注意。

进入另一条走廊后,他们终于甩开了那些目光。

这里更加幽静,宴会厅的声音被隔绝了大半。这栋建筑地下大得好像没有尽头,足足走了两分钟,钢琴师隐隐传来,他们来到了一间硕大的会客厅。

会客厅是挑空设计,造型独特的水晶灯从八九米高的位置蜿蜒坠下,形成地毯上的一大片光晕。

在光晕的中央,有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演奏钢琴。

她肤白胜雪,身穿大红色长裙,如瀑的黑发披在身后,好似一朵盛放的玫瑰。

“这边。”侍应生出声示意。

他们顺着前方看去,在会客厅的另一端还有三四道身影,其中那个坐在长沙发里的白发男子最是惹眼。

宁秋砚直觉那就是“琼斯先生”。

对方一见到他们,就遥遥冲他们举了举杯。

“宁秋砚。”关珩停下脚步,叫了宁秋砚的名字,“留在这里。”

这是不要宁秋砚过去的意思,关珩对即将面临的“叙旧”有明显的厌恶。

宁秋砚一下就懂了:“好。”

关珩用手捏住了他的后颈,五指微微收紧:“待在我看得见位置。”

宁秋砚有点疼,但忽然就不怕了,又乖乖地说:“好的。”

好像是给了什么危险的回应,关珩的目光在宁秋砚脸上停留一瞬,这才松手离开。

看着关珩朝那个方向走去的背影,宁秋砚倏地明白了关珩为什么不愿意出岛。

关珩是不想与这些地下生物为伍的。

第59章

关珩走向会客厅深处,宁秋砚看见除了那个白头发的老外,其他人都站起了身表示迎接。

侍应生已经退下了,一个人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是不太礼貌的行为,宁秋砚转回身欣赏钢琴曲,听出这是一首贝多芬的作品,但不记得确切的曲目名字。

演奏者的技艺纯熟,十分投入。

宁秋砚看着她的侧影,忽然注意到她那葱白如玉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与那一袭红色长裙颇为相衬。

戒指上的红宝石随着演奏的指部动作熠熠生辉。

它说明了演奏者的身份,她也是一名与血族签订血契的人类。

宁秋砚移开视线,转而打量这里的布置,他牢记关珩的话,尽量待在关珩看得见的位置。

会客厅的左墙壁上做了整面墙的壁龛,采用白色洞石制作,粗犷,却与这里的木调装潢融合。洞石上开的龛孔整齐排列,足有成百上千个,令宁秋砚想起某部美剧中的千面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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