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时计+番外(73)

作者:阿阿阿阿友

这天,三人在会所会面。

彼此熟识,进藤光十分放松。他向来有事藏不住向好友分享,有疑问就直爽提出,此时想起感觉令人难以接受的桑原本因坊,小声嘟囔。

塔矢亮亦有自己的准则,从不予评价他人相貌,况且是钦佩的前辈,幸而三人坐在静谧的角落,暂时没有棋客围观或打扰。他压低声音直指不妥,非常不尊敬桑原本因坊。

进藤光振振有词地辩解不仅他一个人这样想,还有一位相当有分量的人同样认为难以接受。

塔矢亮不由分说地追击:“请问是哪位重量级前辈?”

进藤光顿时偃旗息鼓,瞥向身侧四目相对的佐为,即使说出是他的老师藤原老师,也无法告知其曾为本因坊秀策的经历,表明超有分量的原因。

塔矢亮猜测进藤光认识相当有分量的棋士不过名人、藤原先生、绪方精次。父亲向来言行一致,绪方精次不会借外势伤人。以棋见人,他不信,依余下那位先生的棋风,绝非道貌岸然的小人,定不会在背后编排他人外貌。

藤泽千穗会心一笑,没想到藤原佐为有如此调皮的时候,桑原本因坊确实长得不尽人意,提出一个看似非常合理的解决方法:“那请光君努力拿下本因坊。”

头衔战相关话题暂且告一段落,塔矢亮不知藤泽千穗是真意的期许抑或俏皮地调解纷争,又想起从围棋会所向棋院疾奔,第二次焦急寻进藤光。记忆里骤至的喧嚣雨声慢慢沉寂,五彩的街景变得模糊,可进藤光无知者无畏的狂言,一如那时强烈的气愤不已及懊恼不堪依然清晰——

稍微当一下职业棋士,拿一两个头衔也不错。

别扭的相处,塔矢亮逐渐察觉进藤光确实对职业围棋少有认知,大言不惭情有可原。上周研讨会又暴露出进藤光竟对这个盛夏最为要紧的重头戏,即将拉开序幕的职业棋士考试一无所知。攀登至院生一组前列位置的对手,可谓独树一帜。

一瞬恍惚,回过神,话题不知转至何处。

自藤泽千穗来得勤,给围棋会所的日常捎来不少变化,比如常备的是塔矢明子特意购置的糕点及茶水。塔矢亮轻啜一口清甜的花茶,仔细听。

“好呀。如果今年你顺利通过职业考试,我请你去因岛玩。”

“因岛?”

“是秀策老师的故乡。”

塔矢亮不清楚话题如何从九星会亲善交流跨越至因岛之约。

围棋之都因岛让他在意起与秀策相关的蛛丝马迹。进藤光与藤原先生偏爱秀策流,后者尤其运用自如,是目前为止他见过最擅长该布局的棋士。藤泽千穗曾细读秀策的棋谱,研究颇深,他见过她一册对局记录本上边的红字见解已然登堂入室。

除未踏足的漫画领域外,塔矢亮隐约觉得藤泽千穗与进藤光有他无法插足的话题,一如她平日强调、认定的战友关系,似乎真与进藤光一同驻守高墙深藏的秘密。

这个认知,仿若一层单薄得不留痕迹的隔阂,划开一道令人不快的分割线。

塔矢亮将瓷杯放回桌边,不言不语,听着协议莫名变了质。不知几时他也被加入其中,变为若进藤光十月份职业棋士考试合格,藤泽千穗就请两人因岛两日游。

不悦爬上的眉梢逐渐舒展开。

*

若狮子战第三回 合,藤泽千穗执白对上落合二段,小胜半目。

塔矢亮的对手则是悄然无息成为院生首席的越智康介。

越智康介难以理解不足挂齿的进藤光为何会受到周遭的注目,比如同在院生研修竞争的和谷义高与伊角慎一郎,自认超新星的陪衬实则被寄以厚望的藤泽初段,以及唯一挤进第三回 合的院生的他今早的对弈者,同龄人难以追及甚至无法超越的天才棋士,横在年轻棋手前的巍峨高山,塔矢亮。

他向来以最顶端为目标,与塔矢亮对局令他看清横在两者之间的巨大沟壑。对方拈子落下瞬时转换的气魄,锐利如刀锋的眼神,正确、巧妙的解读与预判,不愧是以职业围棋界珍贵的宝藏等谄媚比喻形容的对象。

越智康介输了棋,照旧躲进厕所,规律地用手指敲墙壁,喃喃自语。

他想证明自己才是胜过进藤光,令塔矢亮刮目相看的竞争对手。

若狮子战终于落下帷幕,塔矢亮摘得优胜,三人不再缺席周六的研讨会。

这周会后,名人将藤泽千穗单独留下,一局指导棋结束,才温言细语将真意缓缓道来,为促成塔矢亮加入交流活动致谢。

她受宠若惊,发觉名人不仅是一位受人崇敬的围棋大师,同样也是为儿子着想的普通父亲。

藤泽千穗思绪万千,蓦然想起前几日旁敲侧击藤原佐为关于十番棋的想法,那时并不知晓她一时的突发奇想最后促成的结果,瞠目结舌又肃然起敬。

藤原佐为自然无止境渴求对手全力以赴的手谈,直面她再三重申是搏上荣誉或其余条件的赌局,虚握的蝙蝠扇一紧。进藤光倏忽抓到形影相随的幽灵一瞬的悸动。

注定胜负的棋局,对平分秋色的对手来说是不存在的,而残酷的争棋远比一般的番棋更消耗精力,似决一死战。藤原佐为不惧且无比期待在黑白世界短兵相接的激烈战局,愿在更无情的胜负场一较高下。

争棋之下盼名局,他理解藤泽千穗提议的初心。

至于博弈的条件,她没有合适的建议,他暂且没什么想法。可藤原佐为非禹禹独行的剑客,在网络对弈结束后,立即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可信的对手。

「Toya Koyo:我若胜,藤原桑,请你告知真实身份。」

「Toya Koyo:我若负,就退役。」

回复出乎意料。

棋局结果风云难料,对手坚定的决断,不追逐荣誉的释然旷达,他仿若面对面,亲耳听到对方的回答。这就是塔矢行洋认为的,彼此赌上关键最为严苛的条件。

他垂目思考片刻,四冠王退役绝非儿戏,若负于对方,告知真实又何妨。

「Fujiwara:好。」

寥寥数语,便简单定下从下个月初开始,一月一局,长达十个月的争棋。

没有奖励,只有坚决的协定。

藤泽千穗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名人,她清楚任何时候,任何棋士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都无法保证自身必胜的把握,即使是站在顶峰让世人仰望的存在,数十载春秋不疲倦、不污浊、具压倒性实力的四冠王。

塔矢老师为何轻易许出诺言?

或许隐隐之中已生起退役的念头。她不免猜测外人不知的缘由,棋赛进程繁重,四处奔波极为劳累,不能尽兴回应难得寻到的对手,种种如此。

名人对赌的决绝,藤原老师全力相争的信心,她看得清切。

鲜为人知的十番争棋将在FSF网站上进行,从今年七月开始,一月一局,若僵持到第十局,终局是明年四月,离两位老师初次对弈的五月三日十分近。她舍不得名人退役,同时也不希望另一方输棋,一厢情愿的偏心便是五对五打平。

可命运偏生着难以琢磨的性子,明年再见,又是不同的光景。

*

六月余下的时光,短暂而繁忙。

若狮子战半决赛负于塔矢亮,藤泽千穗的连胜纪录被斩断,笑着将这一艰难的任务不容置喙地交予对方,他表示会尽力而为。

她没有气馁,戳着可爱至极的相片不亦乐乎,因为清晰见着与塔矢亮的差距越发细微。

两人私下约战快棋各有输赢,缺少的仅是正式棋赛中赢棋的运气及争胜无往而不利的狠劲。她快速将精力投入其它棋赛,战绩不容小觑。女流名人棋赛本战第一回 合胜出,王座战与塔矢亮双双闯进二轮预选,接连打破记录。

事业得意,放松的学业自然讨不得好,藤泽千穗的期末成绩大幅度下滑至中游。幸好提前做足心理准备,尽人事,听天命。毕竟身处全国知名的升学学校,之后必然更为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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