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打扰我科举兴家!(52)
凌绝顶跟冯绶相视一眼,也跟着喝道:“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人人皆爱好颜色,河边浣纱的姑娘、妇人,见高大的官船上,几个年轻俊朗的小公子肆意歌唱,风流倜傥,大胆地吹起了口哨,高声问道:“少年郎,嫩个去哪里咯啦!”
顾清晏三人唱完后,朗声大笑,冯绶更是高声回道:“金榜题名去!”
第四十五章
从南到北,气候差异极大,大船在运河上每多行一里,顾清晏感觉就要更冷一些。
头一日还在和煦的暖阳里,坐在船舷上垂钓捞鱼,第二日早上醒来,就只能躲在船舱里,看着小窗外的雨雪,幻想着自己的锦绣前程,良缘美景,俗称:无聊得做着白日梦。
十一月二十八日,临近午时。
和几年都不一定下一次雪的嘉陵府不同。
盛京通州码头上,此时已是冬风凛冽,河面结了一层薄冰,只有少数体量较大的楼船、官船还在行驶,小一些的渡船、渔船已经不容易破开冰面了。
顾清晏、凌绝顶和冯绶三人,带着各自的小厮书童下了船。
主仆六人,身上俱都裹着厚厚的皮袄棉衣,缩着脖子挤作一堆,就跟那抱团取暖的呆头鹅一样,非常形象生动地阐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长在南方的“娇花”,它就不能开在北方的土地上,会被冻死的!
冯绶冻得面色僵白,都不用敷粉,哆哆嗦嗦,嘴里哈着气,惨兮兮道:“牛参将说,临近会试的时候,京城里的客栈都在涨价,但凡是环境稍好一些的客房,就是最便宜的,估计也要五百文钱一间,再加上饮食花用,平均一日至少得一两银子才够打底。”
如今才十一月底,离着二月会试,还有两个多月,将近七十多天呢,当真是京城大,居不易!
凌绝顶的父母倾尽所有,又靠着族里大力帮扶,才勉强凑够了三百多两银子的盘缠。
冯绶受继母苛刻,说什么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闹死闹活的,最后也只是从公中划了两百两银子出来,给继子当作路费。
好在冯绶他爹心疼儿子,将自个的私房银子全都添补给了冯绶,连藏在鞋垫里的银票一起算上,加起来有两百五十两。
一番比较之下,三人之中,竟然是顾清晏的腰包最厚实,不过也没厚实到哪里去,想要在京城里舒舒服服地呆上两个多月,怕是也难。
顾清晏吸了吸被冻得有些发堵的鼻子,瓮声瓮气道:“牛参将不是还说了么,若是囊中羞涩,可以去护国寺借住,不收银子。”
凌绝顶感慨道:“牛参将可真是位热心肠之人啊!”
冯绶厚脸皮道:“就京城这物价,很难不囊中羞涩啊!”
三个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的少年书生,十分市侩地对视了一眼,啥也别说了,就去护国寺里蹭住吧!
通州码头上赶驴的车夫,也是见多识广的,听顾清晏他们说要去护国寺,两个赶车小伙面上是半点异色也没有,殷勤地将顾清晏主仆六人,分别招揽到两辆敞篷驴车上坐好。
带着护耳皮毡子的小伙挥着藤鞭,一边赶着驴颠儿颠儿地跑,一边迎着风热情八卦道:“三年一次大考,每回这个时候,城里的客栈都能被那帮子奸商哄抬上天价,更可恶的是,有的客栈老板一开始只定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房钱,将那赶考的士子忽悠着先住了进去,等到别处也都客满了的时候,才一天涨一回价格,翻倍地涨,逼得人住也不是,不住也不是!”
小伙继续道:“这事还曾闹到了京兆尹衙门里,官老爷狠狠地罚了那些恶商两回,如今虽不至于欺诈强迫,但这涨价的风气,却始终扼制不住,好在陛下仁慈,专门在护国寺旁边新建了几百间屋舍,免费借住给入京赶考的士子。”
顾清晏三人听完八卦,也不好不捧场,齐声歌颂道:“陛下仁慈,感恩有您!”
*
通州码头到京城北门也就只有七八里远,毛驴子跑了大约有半个钟头就到了。
顾清晏他们付了坐驴车的钱,将路引文书交给城门口的守卫验看过后,不用缴纳入城费,就可以直接进去。
冯绶还笑着跟那守卫打听清楚了护国寺具体在哪个方位,入城后该怎么走。
幸运的是,那护国寺离着北城门就只有不到两条街的距离,走路估计也要不了半个钟头。
顾清晏他们行礼不多,一人就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背着,沿着青石大道,像逛街游玩似的朝着护国寺走去。
大约是因为走路运动的关系,身上慢慢暖和了不少,恍惚觉得这凌寒的天气,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百年盛京,六朝国都,先是被叛军洗劫,后又遭战火蹂躏,可却只短短十数年太平,竟然又恢复了勃勃生机,放眼望去,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比起嘉陵府城,要胜过数倍。
一个穿着羊皮褂子的小贩,扛着一个插着成串的红果子的草垛子大声叫卖:“卖糖葫芦,卖糖葫芦哟。”
由于江州府地界上不长山楂树,所以顾清晏几人这辈子就没吃过这玩意儿。
冯绶瞧见五六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拿着铜板在那儿排队买,低声嘟囔道:“小孩吃的玩意,做得这么诱人做什么?”
顾清晏从挂在腰上荷包里掏了一小串铜钱出来,大约有十五六枚。
他扫了人高马大,胡茬子冒头的凌绝顶、冯绶和郭满仓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福喜和凌绝顶的族弟凌添喜的脸上。
这两个“喜”都只有十三岁左右,在古代已经能算大半个劳动力了,可在顾清晏眼里,都还只是孩子呢。
他将铜钱递给了福喜,温声关怀道:“几文钱一串的零嘴罢了,想吃就去买,别光盯着看,多买几串啊,哥哥们也好帮你们尝尝味儿。”
福喜拿着顾清晏塞过来的铜钱,瘪着嘴不乐意承认自己馋嘴,辩解道:“我没有想吃,也没老盯着看!”
在船上相处了一个多月,凌添喜看出来顾解元和冯公子都是和善人,没了初见时的拘谨,胆子大了学多,也跟着附和道:“我也没有!”
冯绶张开双臂,按着两个小孩的头,重重揉了一把,嘻嘻笑道:“想吃就说,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跟着咱们爷三个入京,还能差了你们几个铜板的吃食钱?”
凌绝顶也催促道:“就是,你们俩还是小孩呢,喜欢吃零嘴不丢人,快去买吧!”
郭满仓站顾清晏旁边,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心道:到底是谁想吃啊?
福喜和添喜经不住三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举人老爷这般说,半推半就地排队买了六串糖葫芦,欢欢喜喜地跑了回来。
三位举人风度翩翩,却各自拿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大街上边走边啃,引得盛京城里的百姓偷笑不已。
顾清晏三人毫不在意,坦坦荡荡地啃完了糖葫芦之后,又对那高鼻绿眼的番邦人兜售的酸奶疙瘩十分感兴趣。
不过那酸奶疙瘩卖得贵,冯绶花了二十个铜板,只买到拇指大小的七八粒,一人一粒,尝尝味儿,要是滋味好,可以再多买一些。
凌绝顶扔了一粒进嘴里,被那又膻又酸的味道给刺激得险些吐了。
冯绶同样面色扭曲,只嚼了两下,就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后悔又庆幸道:“这二十个铜板花得可真不值,幸好没多买。”
古代交通和物流都不发达,就连贵妃娘娘想吃几颗不新鲜的荔枝,都得跑死好几匹,还要被人写到诗词史书里,千年后都还有人在那骂她劳民伤财呢。
北方靠山的百姓,或许一辈子都闻不着大海里的鲜,南方靠水的渔民,多半也一辈子都见不着高原上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