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112)
越浮玉拿起两把稻草,喂给枣红色骏马,看着它吃完,又亲昵地蹭了蹭头上的鬃毛,才翻身上马。
红裙拂过马背,她转头,笑意明媚,“咱们看看谁先到。”
“当然。”君子六艺,付长盈当然学过马术,此时见到好马,少年人好胜心骤起,忘记千秋子耳提面命让两人小心,轻快答应了对方的比试。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奔出,两人骑术都不错,开始还不分伯仲,但公主到底是有一个大将军外租和舅舅的人,不到一刻钟,付长盈便落在后面,只能远远看见公主的背影。
道路笔直,右侧是高低不平的山峰,左侧是稀薄的树木,隐隐能看见山脚的水田。永照公主像一夜之间抛开所有枷锁,如同一道红色的风,热烈地奔向绿色的山脉。
付长盈其实没懂昨夜的对话,但他感受到公主身上蓬勃的生机,情绪被感染,也夹紧马背,长鞭一甩。
烈马箭一般飞向前方,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即将追上时,忽然,余光瞥见两道黑影。
付长盈连忙拉紧缰绳,只见两头小鹿从右侧山腰窜出来,直直奔向山下,不等他安抚马匹,越来越多的动物从山顶跑出来,好像后面有什么凶恶的野兽在追赶他们。
“不对劲——”
付长盈用力控住马匹,抬头向山上看,山林茂密,树枝层层叠叠遮住视野,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可树枝时不时的晃动,证明山林里很多动物在移动,“究竟怎么回事?”
树林里的动静太大,前面的公主也有所察觉,马匹的速度慢下来。
雨渐渐停了,风也静止,除去时不时跳出来的动物,一切都风平浪静,可付长盈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惶恐,好像马上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大喊,“公主——”
话音未落,世界剧烈晃动,树木拔地的声音接连响起,只一瞬间,侧面的山石泥土树木如同江河崩腾的水,滚滚而来倾泻而下,眼睁睁将前面的身影淹没。
山顶巨石轰然下坠,付长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第70章 无用
“三人成队, 每隔三十丈一队,之字形搜索,所有人注意安全, 找到公主的人, 赏黄金百两, 加官进爵。”
沈不随站在山坡上,看士兵们领命散开, 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抹了把脸, 早上精心打理的面容上满是尘土, 外袍也被碎石割开,沾着几道血痕, 但他顾不得这些,看见不远处来人, 大步走过去,“那小子还没醒?”
县令是匆忙赶来的, 豆大的汗滴划过惊慌的脸颊,行礼的动作被对方按住, 肩膀仿佛扣了两块铁,他用力摇头,“付长盈被石头磕伤了脑袋,现在还没醒, 大夫已经喂过药,如今佛子在旁边守着。”
脸色猛地沉下去,沈不随一拳砸在旁边的山壁,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他看都没看,吩咐身边的副官们, “你们几个留下,小心第二次地动,如果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赵亭章程跟我来,去看看那小子。”
阴差阳错,他们刚刚才得知公主坠落山崖的消息。
大军们没想到公主会亲自迎接,县令知道,却没想到公主会骑马,还以为对方刚出城,直到付长盈的马驮着昏迷的人回到知府,众人才意识到,公主不见了。
而此时距离地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顾不得刚来又要回去,县令小跑着领路,“人已经带来了,大夫说伤势不重,只是不知道何时能醒。”
“不能干等着,最差的结果是对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沈不随吩咐下属,“赵亭,你问清楚,公主从离开知府、到地动发生一共多长时间,派几个兵模拟路线,推算大致方位,派人重点搜寻那段路。玉儿跑马不慢,让他们尽全力。”
赵亭领命离开,沈不随才用力捏下眉心,他感觉神经已经在某个边缘,却必须逼迫自己冷静,他加快脚步,“有没有让人快点醒的办法?只有他知道公主从哪里掉下去的。”
山路太长了,十里八弯,再加上向下蔓延的树林,绵延不知多少里,根本做不到全面搜索。必须等人醒了,知道公主从哪里坠落,才能重点搜寻。
当然可以大致估计,但万一呢,谁都不敢赌。
付长盈还在昏迷中,自己动不了,是用马车拉来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他身受重伤需要静养,只有人在山路附近,才能在他醒来后,最快传出消息。
马车帘子是掀开的,几名士兵把守,大夫模样的人坐在旁边,正在把脉,看脸色似乎情况不好。
强行压下一些不好的联想,沈不随吩咐县令,“你先回去,地动很轻,但不代表没人受伤,本院已经派一队人进城,需要县令带人救灾。”
地震不严重,城里只感觉到晃动,稍微结实一点的房子都没有损坏。唯有山路附近,前几日大雨又砍树,泥土抓不住地面,地震虽轻,却造成几处小范围的滑坡,大军和付长盈都没遇到,唯有公主……
县令面色苍白,眼底闪过纠结,最终狠了狠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下官的错,公主原本不必来的,是下官……”
沈不随闭眼,打断了他的话,“下去吧,无论恕罪还是惩罚,只能由公主亲自决断。”
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他说不出责怪的话,但也做不到原谅。沈不随知道怪不得别人,天灾天灾,有一个天字,又岂是人力能干涉?可他也忍不住怨怼,凭什么是他的公主?
世上那么多该死之人,有狼心狗肺、有贪官污吏、有作奸犯科……坏人千千万,最终遇害的,凭什么是为雹灾鞠躬尽瘁的玉儿?诸天神佛,难道全都眼瞎耳聋么?
心弦摇摇欲断,若不是还要靠他救人,沈不随觉得自己随时能崩溃,他强压着情绪,直到看见远处佛子走来,对方和离京时一样,墨袍长靴,黑眸冷漠淡然,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入他的眼。
铮——
苦苦压制的弦就这么断了,沈不随猛地向前,他拽住蕴空的衣领,用力挥下一拳,眼尾赤红,“带人离京,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蕴空,你怎么好意思活着!”
随着这一拳,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紧绷,士兵们看着两人,谁都不敢说话。
原本把玩折扇的手,一拳又一拳重重砸向对方脸上,沈不随的动作不快,蕴空完全可以躲开,但他没有,硬生生接了几拳,等对方打够了,才拽出自己的衣服,随意抹掉唇边的血,冷淡开口,“贫僧还要施针,请巡抚大人让开。”
沈不随喘着粗气,注意到,蕴空怀里抱着一包东西。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他没纠缠直接后退,看蕴空快步走到马车上,给小孩把过脉,从包裹里抽出细针,飞速针在几处穴位。
眨眼的功夫,付长盈脑袋身上已经插满针,在日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蕴空注意着他的呼吸,确定没什么异常,又把了一次脉,片刻后开口,“最迟一刻钟就能醒。”
沈不随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在附近找块石头坐下。该做的事都做了,如今也只能等。
等千秋子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蕴空和沈不随,各自站在马车两侧,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谁都不干涉谁。他刚要问搜寻公主的事怎么样了,只见新来的巡抚忽然一拳砸在车辙,脱口的询问变成了,“他怎么了?”
原以为蕴空不会开口,可他垂着眸,望着自己的掌心,忽然道,“他只是发现,这一生所知所学,无一能救她。”
曾经骄傲的过往、奋斗的目标、坚守的准则,全都一文不值。
原来他百无一用,手中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