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122)
李北安无奈道,“他们早就到了潍县,但进城之前,听说永照公主也在潍县,他们便没敢进城,只偶尔让我和路过的商队交易。”所以被困大半月,他们还有酒喝。
暗地骂声不断,现实却对她退避三舍,连城都不敢进,只敢窝在山里。
真是每多了解山匪一分,对他们的厌恶和鄙薄也多一分,越浮玉漫不经心想着,自己不该只带保命的武器,应该带些毒药。以山匪的愚蠢程度,没准能直接解决对方,而且药是她的,也算不上蕴空破戒。
又过了一天,山路就算再险,也足以被经验十足的郑家军踏平,所以越浮玉并不紧张,还有心思想些其他事,但她的淡定很快被李北安打破。
他飞快看了眼山匪的方向,山匪头子已经醒了,拐子正小心翼翼伺候对方,李北安低声对蕴空道,“你最好小心点,他们已经知道山路通了,还推断道,潍县肯定因为雹灾和地动处在忙乱中,大概率发现不了他们的身份,昨晚尤老大决定,今天趁乱混进城,也意味着,他们会马上对你下手。”
越浮玉微微蹙眉,艳丽的眉眼几分沉郁。
她们只有三人,李北安武艺平平,她又动不了,真正能动手的只有蕴空,对方却有五人,若无法保证一击必杀,山匪们肯定会用她做人质。
要不干脆让蕴空先走算了,但他肯定不愿……
脑海里浮出好几个念头,又一一被反驳,越浮玉没注意到她的眉心越来越紧,直到蕴空忽而抬手,指腹抚过她的额头,冷峻的面容一片淡然,“别担心,一切有我。”
佛子的声音很轻,但望着他漆黑幽暗的瞳孔,越浮玉真的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扶着蕴空的胳膊起身,“走吧,我们去洗漱,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越浮玉也没想到,山匪们的刁难来得如此之快。
两人走到溪边,越浮玉弯腰探了探水温,因为阳光一直照着,溪水不太凉,又清澈见底,可以直接洗手。她刚挽起头发,就见水面上多了五道倒影。
果然牛羊才成群结队,越浮玉眼底闪过厌烦,她抬头,蕴空已经起身,棱角分明的侧脸满是冷淡,半护在她身侧。
一晚上过去,足以两人摸清他们的真实身份,山匪头子也没怀疑两人突变的态度,反而笑容满面拿出一些肉干,“崔小姐,小师父,要不要吃点东西。”
昨晚两拨人距离太远,越浮玉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山匪昨天就曾逼迫过蕴空喝酒破戒,她不动声色看过众山匪的表情,意识到他们可能在套近乎,毕竟崔小姐是偷跑出来的,他们却想带她回去见‘她爹’崔商,他们可能试图劝服她。
理清前因后果,越浮玉稍微放心,正好她也不想撕破脸皮,主动起身去接对方手里的东西,然而就那么一瞬,越浮玉只觉手腕骤痛,随即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她已经被山匪包围在中央。
拐子不知从哪掏出一卷绳子,飞快捆住她的双手。
仿佛图穷匕见后的恶鬼,见崔小姐被抓起来了,尤当家收敛脸上的笑,阴沉沉望着蕴空,“小师父,你两次拒绝,是不是不给我们兄弟几个面子啊。”
蕴空收回刚刚试图拉住公主的动作,重新站直身体,他黑眸沉暗,仿佛有什么深暗的东西一点点涌上来。
脚踝因为刚才的动作剧烈疼痛起来,越浮玉却忽然清醒。
来潍县后,一切都太顺利了,缺粮就能马上借米,即使坠崖也活下来了,过于顺利的日子难免让她傲慢,以至于完全忘记,她面对的人是谁。
对方是岭南山匪,她明明知道的,他们人性全无,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发泄心中的恶。她却因为自己对他们有用,放松了警惕。
即是野兽,为何以人心衡量。
越浮玉神态自若垂下手腕,白色广袖挡住麻绳,匕首从手腕探出来,轻轻抵上麻绳边缘。因为她是女孩,山匪没有很严密地看管她。
她站在山匪头子和拐子中间,拐子粗鲁地抓住她的胳膊,但他们都没在意她,连同前面的三个山匪,都将恶意满满的目光投在蕴空身上。
也是这时候,越浮玉才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
山匪以恶意取乐,而诸恶之中,又有哪种比看僧人破禁、佛心坠落,更能令他们满足。
而如何令蕴空破戒……越浮玉蓦地睁大眼睛,呼吸骤然停滞。
……
溪水清澈,游鱼似乎都感受到岸边的气氛,隐入石下。
如果说刚才山匪还是故意找茬,随着蕴空的沉默,他们只觉得胸腔里的怒意一点点扩大。山匪老大不动声色示意一直游离在外的李北安,看对方停顿片刻后点头应下,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叼着嘴里的木棍,语气讥讽追问蕴空,“怎么,小师父,你不是普度众生么,怎么对咱几个这么冷淡,不会是瞧不起我们吧?”
不想激怒对方,蕴空摇头,“贫僧没有。”
黑眸扫过所有人的方位,几个计划形成又被飞快否决。暗器,不可以,会误伤公主;冲过去,不可以,他不能瞬间制服四个人……至少需要一个机会,走到公主身旁。
佛子表情始终平静,几乎看不出任何紧张恐惧的意思,土匪头子却仿佛被这样的目光刺中。
就好像几个月前,他们还在岭南时,土匪们被逼到绝路,决定放火烧山,死也要拉几个士兵垫背。尤当家胆小,先带人跑了,终于跑到另一座山后,他才有勇气回头,却碰巧和带头剿匪之人对视。
隔着高山火海,郑沈弦坐在马上,拉开手中弓箭,居高临下看他,如同看一个死物。而对方当时的眼神,和这该死的和尚一模一样!
附骨之疽一样的恐惧从内心最深处升起,随之而来的,就是猛地冲入脑中的暴怒,尤当家再也顾不得什么崔商崔小姐,忽然暴起,用力抓住越浮玉的手臂,拖着她走到溪边。
越浮玉一个踉跄,感觉什么东西落在水面上。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蕴空给她的平安符掉在水中,包裹在外面的红纸被洇湿,隐约露出几个黑色字迹,汝爱……之后是什么,看不清了。
而同样看见平安符的蕴空,瞳孔骤缩,不用思考,大脑已经瞬间给出后面的句子——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人之贪爱,哪怕轮回千载,也无法解脱。
平安符彻底浸没在水里,引起水波荡漾,耀然闪动一丝光亮。
蕴空脑中乍醒,他忽然明白一切,为何法真师父让他离欲断情,原来他的死劫,应在情上。
暴怒的山匪头子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猛地拽住越浮玉的头发,用力向下按,公主的头没入水中又被薅起来,她剧烈咳嗽,水珠顺着长发脸颊滚滚滴落,尤当家抓着她的头,眼中烧红,“今日,我倒要看你吃还是不吃。”
蕴空表情终于变了。手臂青筋绷起,他呼吸一窒,黑眸暗火迸溅。
佛子修行十余载,挨过苦受过饿,被人误解也怨怼过,行过高峰也走过低谷,但他从未觉得有什么。
生死炽然,苦恼无量;发大乘心,普济一切,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
修行一道本就艰难险阻,世道皆苦,他心甘情愿以身度之,可唯独此刻,他忽然生出一分怨怼,
凭什么,这世道凭什么这样对待他的爱人。
蕴空握紧拳头,掌心伤口悉数崩开,血如泉涌,可他没有丝毫察觉,大脑从未如此清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