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媚色撩人(62)
亭子里,越浮玉心跳飞快,极力将身形缩小,蜷在蕴空怀中,等脚步声彻底远去,她才仿佛意识到不对。
两人都穿着单衣,对方炙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的传来。腰间的大掌十分用力,五指扣在腰间,几乎能感受到指纹的轮廓。
蕴空的目光望着悠悠水面,沉暗无光,他哑声开口,“色是虚妄,欲也是虚妄,公主不必忧心,贫僧自会勘破。”
无论是欲,还是……情。
越浮玉趴在蕴空胸前,听着耳边鼓噪的心跳,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垂眸不语。
*
最后,越浮玉也没有答应蕴空,只说考虑一下。
郑沈弦还有事,早早下山离开,他走得急,还把她的车驾走了,只留下车夫赵亭、还有一句口信。
赵亭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郑将军说,他会派人来接您。”
越浮玉没说什么,淡淡笑了下,等赵亭离开,她才恨恨开口,“不枉本宫喊他便宜舅舅,这也太会占便宜了。”
回京以后,她简直成了便宜舅舅的免费供货商,将军府的被子都是从她府里搬过去的。
在心中骂了一会,吃过午饭,越浮玉又来到那个亭子里,她跪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小块馒头,目光垂落,落在潋滟水波上。
手指撕下几小块馒头,扔进水里,不到一会功夫,密密麻麻的红色黑色小鱼已经翻滚着向这边游来。
春日湖水刚消融,小鱼们在冰层下饿了一整个冬天,全都拼命来抢食。亭子底部不高,只超出水面半臂高,有的小鱼挤着挤着,竟然凌空跃到亭子上。
水珠溅落在裙子上,还有小鱼噼里啪啦摔在石头上的声音,越浮玉飞快退后好几步,灵活地像一只猫。
她几乎害怕所有昆虫动物,怕蛇、怕蚂蚱、怕蝴蝶,鱼也不例外。哪怕那小鱼只有一指长,她还是苦恼地看了它一会儿,艳丽的眉眼拧成一团,确定它无法自己跳回水里,才极不情愿地走到旁边,鞋底轻轻一踢,把鱼儿踢回水中。
鱼儿汇入河水,很快消失不见,未免再有鱼蹦上来,越浮玉将馒头扔到远处,拿出帕子擦手时,忽而听到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公主大善。”
越浮玉回头,竟然是法真方丈。
他眯着眼,笑容和蔼,“老衲猜测,您一定和长公主一样,喜欢这里的景色。”
法真知道这里藏着亭子,原因很简单,白云寺那边,也有这样一个这样的木亭,他亲眼看见卫良一点点建起来的。
越浮玉顿了顿,屈膝行礼,恭敬开口,“方丈。”
按理说,她不信佛法,又是公主之身,不需要行礼,然而,心中有愧。
前日法真方丈还夸她照顾弟子,没想直接照顾到破戒,越浮玉抿了抿唇,扶着膝盖起身。
“您不信佛,不必行礼,”法真按着袖子,缓走到她身边,从袖口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午膳用的不多,可是素斋不和胃口?”
午膳时,永照公主一共就拿了小半个馒头,还剩一多半被她拿到这里,刚才喂了鱼。
法真对她说话时,始终带着慈祥的笑,声音也温和,就像爷爷对待孙女,关心又疼爱。越浮玉接过苹果,默默道谢,“谢谢方丈。”
苹果很大,一手拿不住,仿佛生怕她吃不饱,越浮玉慢吞吞咬了一小口,很脆也很甜,可她咽下去时,莫名尝出一丝苦意。
她想放下,但迎着对方的目光,莫名不好意思。
法真看着她的动作,睿智有神的双眼中隐隐带着笑意,他像长辈对待小辈一样,耐心看她吃了小半个,见她实在吃不下,才温声开口,“您昨夜在经幢前,想的是什么?”
咔嚓——
越浮玉咬苹果的动作一顿。法真方丈这样问,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更何况,他还是蕴空的师父,陪着蕴空磕长头来到这里。
她抬头去看,方丈目光慈爱,眼神却无比通透,仿佛能看透心中一切所想,却又因为尊重,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越浮玉咽下苹果,在说谎与说真话之间犹豫片刻,红唇微动,最后还是诚实道,“本宫在想,诵多少遍经,捐出多少经幢,才算赎罪。”
她这样说话,已经是对佛祖大不敬,法真方丈却笑了,还笑得很开心,苍瘦的面容泛起一层褶皱,他微笑道,“当年,长公主来白云寺,为国祈福。名义上是祈福,但她从未踏入佛堂一步。直到离开白云寺前,她用五千两买走了一匣子护身符,并且威胁老衲,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法真眼中笑意闪烁,“公主,您可明白,您和长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凤眸轻轻眨动,越浮玉思忖片刻,皱眉回道,“因为我们……实际上都相信神佛?”
法真摇头,手中佛珠微微晃了一下,“恰恰相反,你们都不信神佛,只是心中有愧。每个人偿还愧疚的方法不同,僧人用修行,你们用银钱。”
法真终于说出今日的正题,“既然有愧,为何不答应小徒呢。他得正道解脱,您也能不再愧疚。”
一瞬间,越浮玉脑海中飘出一个词——图穷匕见。
然而,法真的目光太过宽容,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教导。
越浮玉咬着苹果,慢慢垂下眸,刻意回避许久的问题终是在舌尖滚了一遍。
为什么不答应蕴空?
特别是,他别无所求,只要和往常一样。
若是以前,佛子想留下,别说只留下两月,就是留下两年,她也毫不在意。可现在……越浮玉叹口气。
她不知道,佛子留在她身边,是否能抛弃尘欲。但她有种感觉,如果留下他,自己大概要坠入尘欲了。
他是神是佛。
她却沉迷于他属于人的一点温度。
注定没有结果。
小姑娘垂着头,和当年的长公主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前路坎坷,同样的热烈良善、赤子之心。
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孩子,法真拨动佛珠,忽然开口,“磕长头不是老衲的惩罚,而是蕴空自己要求的。”
越浮玉骤然抬头,眼睛大睁,妩媚凤眸凝出惊讶。
蕴空自己要磕长头,只代表一件事,他的内心远没有表现出的平静。
越浮玉惊讶于这个事实。
因为从最开始,佛子所行的每一步都没有丝毫犹豫,那夜在山洞,步伐沉稳走向她;后来在公主府,毫无犹豫将她揽在怀里。除去那晚他对她说出‘贫僧对您有欲’,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很冷静,哪怕在她陷入情焰之时,他也仿佛高高在上的君王,冷漠逡巡他的国土,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越浮玉并非不介意。
她的介意隐秘又羞耻,永远无法宣之于口。因为她不可能问对方,为什么她深陷于此、他却一直冷漠平静;为什么她犹豫怀疑愈陷愈深,他却平淡地说出他想离欲。
情感上,她没办法答应他,因为不愿意自己深陷其中;理智上,她也没办法拒绝他,因为她知道他是正确的。
理智与情感拉扯,几乎要将她撕裂,好像一张拉满的弓,在她心脏上左右牵扯,每一下都鲜血淋漓。
直到法真方丈告诉她,蕴空同样不平静。
心里那点微妙的不平衡很快消散,越浮玉抵着太阳穴,红裙在阳光下闪出艳丽的光,她垂眸开口,“您想让我应下么?”
“蕴空五岁来白云寺,老衲亲自带大,这十五年来,如师亦如父。若问心中所想,老衲并不否认,期盼他早日离苦,修成正果,但是,”法真语调温和,字字恳切,他话锋一转,“这是您的选择,只取决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