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官(10)

作者:清枫聆心

  不过,节南心里清楚得很,出钱的是周妈妈,又不是燕子姑娘,最后出来的图样子若不符周妈妈的心意,可不行。

  “正值隆冬,披着袍子坐,显得臃肿。可否请燕娘倚窗立案,手里捉书这般,让我画准姑娘纤美身段?”再问周妈妈借一件燕娘的舞衣,如此,她便能把握三分像。

  燕娘不知节南真心思,只觉不妨事,就依言立到窗边去了。但一回头,见节南将纸夹在一块木板架子上,然后人往架子后面一坐,若不探出眼来,或磨墨调色蘸笔,根本瞧不见她在gān什么,更瞧不见她在画什么。好不稀奇的画画架势。

  “哪有你这么作画的?”燕娘按捺不住,脱口问道。

  节南的两只乌青眼窝从木板上方露出来,微微一眯,似笑似傲,“姑娘不知,我有腰酸的老毛病,所以不能照寻常的画法弯腰倾桌来绘。不过这般作画并非小山独创,壁画窟画都是立式画法。”

  还真是如此。燕娘想了想,不再觉得大惊小怪,静静看起手中书来。

  过了半个时辰,小丫头边跑进屋边喊,“刘府的马车到了,妈妈请姑娘快快去呢。”

  燕娘微嗔,“这个妈妈,适才还说让客人等等显得金贵,这会儿却让我快快去,说到底还是最心疼银子。”放下书,便往节南那儿走,“小山姑娘,你画得如何了?”

  她才到画板前,还不及绕过去看上一眼,节南就猛地抖出一大张油布,将整块板子包了起来,麻溜得绑绳打结。

  节南苍白的面容一抹嫣红,发鬓竟有些湿亮,双手往裙上擦了两下,说不出得一股子疲累。

  “差不多了,燕姑娘自管去,待我明日jiāo画给师傅,三日便能出样。”

  这位女画师居然出了一头一手的汗,累至如此?燕娘不由好奇起她将自己画成了怎生模样,于是不肯走,“别忙,先让我瞧一瞧。”

  节南却自顾自收拾包袱,左手拎起板子,仿佛充耳不闻,“燕姑娘,这雕版与纸上作画大为不同,为雕版而打得纸样因此也不同,一般人瞧得很古怪很黜陋,却未必印出来不好,十分讲究刀法线条,而非用墨皴笔。”

  燕娘确实对雕版印画一窍不通,只是心里不舒服。她一向自觉聪明伶俐,却好似让这位穷酸女子小瞧了,一时无比执拗。

  “无妨,但让我瞧上一眼,就当开一回眼界长一回见识,绝不评说。”

  节南仍要笑不笑的,对方执拗,她却是横行无忌,摇晃几步,让过挡在她前面的燕娘和小丫鬟,一脚踏出门槛,“我师傅的制版也算独到,打样的独技不可落他人眼,对不住燕姑娘,小山只能就此告辞了。”

  燕娘气急,“你给我站住!”她在凤来县红得发紫,富家子弟无一不追从,几曾让人轻忽至此?

  节南哪能听她的,笑哼一记,另一只脚收过门槛去。

  谁知,门廊外站了数人,楼梯口更守着两名魁梧大汉,拦得密不透隙。

  “你什么东西,敢让燕姑娘生气着急?”为首一名裘袍锦衣的年轻公子,拿眼角欺人,“燕姑娘要看你的画,是给你面子,还不给本公子滚进去,乖乖把画铺好。”

  节南的眉头都不皱,更何况认出来者是谁,连假笑也吝啬了,“姓刘的,你爱滚不滚,管得着我么?”

  刘公子一听这语气语调,倒没立刻上火,反而打量起眼前人来,然后啊了一声,“桑……六娘!”

  刘公子这么一喊,在他身后那三人马上开始jiāo头接耳,隐隐发出嬉笑。

  刘公子却笑不出来,僵冷着那张养尊处优的面孔,“你一个姑娘家,跑chūn金楼来作甚?”一听说她回来,他就到县衙旁听过。

  “挣钱。”节南张手往一旁扇着,没啥耐xing,“滚开。”

  刘公子脸色悻悻,当真要让开,但后面有人作乱。

  “云谦,你怕她怎地?桑家差不多死绝了,她虽也姓桑,今非昔比,没有爹爹兄长姐姐为她撑腰,她可再不是千金姑娘,而是讨饭吃的丧家狗才对。”

  节南连看都不看那人是谁,“就像当年你爹娘是仗着桑家势欺人的狗一样。咱凤来县别的不多,就多狗。遍地蹿,欠扁的,桑家的狗。如今没了主人,成了一群没皮没脸的野狗,然后狗养的狗,自以为摆个人模就不是狗样了。”

  “桑六娘,你……”yīn影中眼看有狗要疯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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