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616)
红线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对不住,我吓着你了么?”一管柔和清淡的语声便于此时响起,带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随着话音,一个披着宫制斗篷、以兜帽遮脸的女子,自殿宇尽处的阴影中现出身来。
红线的后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个突然现身的宫女,让红线回忆起了那些传说中的最吓人的几个。她本能地张开口,一声尖叫几乎破出喉咙。
然而,就在她张口的一瞬,那宫人手中忽然“嚓”地一亮。
颤抖而明亮的烛火,陡然刺破了黑暗,亦将那宫女晃动的身影,投射在了地面。
有影子!
红线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的那团阴影,心头顿时松了松。
“我不是鬼,是人。你别怕。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罢了。”那宫人缓缓地道,语声温柔,清弦般地错落有致、滴沥圆转,似可抚慰人心。
红线没去瞧她,只盯着她地上的影子看着,半晌后,方点了点头,从紧涩的喉头迸出两个字:
“您说。”
这一刻,短暂的恐惧已被思虑替代,从这穿斗篷的宫女出现至今,时候虽然不长,却也足够红线将前后诸事想个明白:
从荀贵妃突然指名要带她回宫说话为始;到才进院便突然又不想说话了、且半强迫地让人将她带进东配殿;再到一个身份不名、形迹可疑的宫女忽地现身、口口声声要请她帮忙。
这一桩接着一桩,尽皆表明了一件事:
此非凑巧,而系人为。
第386章 帮忙
这个诡异的宫女,定然是一早便候在了东配殿,专等着红线进来方才现身的,而其所说的“帮忙”,荀贵妃想必亦知情。
换言之,红线所遇之事,纵使并非贵妃娘娘授意,也必是经由了她的默许,否则,她绝不会将红线带进景仁宫,徒给自己招麻烦。
而这宫女所谓的“帮忙”,想来便是此局之阵眼。
瞬息间理清脉络,红线只觉心头微沉。
宫里的“忙”,可不好帮。
然而,此时情景,推拒显是下策,得罪荀贵妃的下场她根本承受不起。
只能虚与委蛇,看看这宫女要做什么,再作打算了。
“多谢你不曾一口回了我,我先还想着你怕是不乐意呢。”那宫女的语声既轻且柔。
一言说罢,她便姿态优雅地提起衣摆,款步行至大殿的东角,将细烛搁进了烛台。
红线这才发现,那里设了一只三足玄漆高几,几上的鹤衔松枝烛台乃是青铜打造,因两者颜色极深,她方才却是没瞧见。
“你要不要站过来些?”宫女转首向红线的方向看了看。
纵使凭烛而立,她的脸亦有大半隐于兜帽的之下,红线能瞧见的,只有对方一角秀气的鼻尖。
约莫是个上了两岁年纪的美貌宫人罢。
红线如此猜测到。
一则其声虽柔,那语气却没了小姑娘的稚嫩,听着至少也有二十多了;二则,那一管鼻子委实秀挺,可想而知其容颜亦必不差。
“我就在这儿站着吧,您有话便说。”红线一手背在身后,手指紧紧扣住殿门上的门栓,面上的笑容有些发僵。
这宫女越是客气,她就越觉得心底发寒。
见她并不肯近前来,那宫女倒也未再坚持,拢了拢前襟,和声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想请你替我往外递一封信,就交给礼部尚书傅大人新纳的那位妾室。”
言至此,她忽又笑了一声,掩袖道:“自然的,我不会叫你为难,这信很短,你瞧上两遍就能背下来,待出宫之后,再默录出来交给那位姨娘,也就罢了。”
红线呆呆地听着,脑中一片混沌。
礼部尚书傅大人?新纳的妾室?
这话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见,可通篇听下来,反倒糊涂。
这宫女开口就让人给“礼部尚书”家里的妾室送信,好没来由。
虽说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可红线却也知晓,礼部尚书乃是很大的官儿,而她却只是一介婢女,两下里根本搭不上,更遑论往人家里送信了。
那宫女似是料知她不懂,遂又笑着添补:“这位傅大人与你们侯爷有些交情,他家中新纳小星,自是要办几桌酒的,你们侯爷定然会去吃酒,到时候……”
“慢着,您是说侯爷要去人家府上吃酒么?”红线截断了她的话头,面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疑惑。
那宫女轻轻颔首:“是,你们侯爷会去赴宴。”
“那您可找错人了。”红线笑了笑,抵在门栓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您怕是不知道,我是服侍老夫人的,侯爷那一头儿我可挨不着,侯爷出门儿想也不会带上我。”
“这我知道。”那宫女一点未觉意外,语声极是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