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芳(578)

作者:须弥普普

谁料得只如此推行了一日,当天行路就闹得混乱不休,因换了分工差遣,管甲处的仓促派去管乙处,管乙处的转去安排丙处,虽都不是什么难事,可交接都做得十分匆忙,又没有经历过,仓促之间,难免有些迟滞之处。

此处迟滞一刻,彼处迟滞一时,看似都无关紧要,可连在一起,到得最后,竟是样样都衔接不起来,本来出发时就已经晚了小半个时辰,纵使如此,也一般没有来得及将早饭做出来,又因急于赶路,众人害怕被吕铤拿出来责罚,只顾着时辰,甚至都没有收拾妥当,就匆匆出发。

按着吕铤的新行程书,比起往日要出发得早,直线路程还短了不少,却因为路况极差,又要翻山越岭,又要涉水奔波,叫一营人到得地方时天都黑了不说,个个都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上到下,怨声载道。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前没有裴继安掌事做对比时,吕铤做得差,下头人最多也就是闹一闹,口中抱怨几句,可而今有了裴继安在前头作对比,尤其一天之前,众人还是按部就班,有吃有住,虽然赶路辛苦,总能留有几分余力,转眼之间,就变得如此可怜,饭又没得吃,人又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哪里忍得住。

兵卒们抱怨,吏卒们却更是不满。

早上见得那两人被拖下去打板子的时候,众人当场不敢说话,只能道路以目,可退得下来,没有不愤愤不平的。

一营上下虽然都是厢军出身,可今次本来就不是去打仗,众人也听令行事,并无半分怠慢,况且那吕铤也不是军营出身——扶他上马,马儿停着不动,说不定都射不中靶子。

这样一个主事之人,不过是个护送的礼官,最多只能管管送嫁卫队,凭什么管到护卫队头上来?

自家有十分能耐,下来管有二三分能耐的,吹胡子瞪眼也就罢了,明明一份能耐都没有,居然还敢对着有几分能耐的人吱哇乱叫,也不嫌自己臊得慌,还上来就喊打喊杀,如何不叫人嫌恶憎恨。

吏卒在下,吕铤在上,众人做不得什么事,便有意无意之间,暗暗做些怠慢,明明可以互相补位的,上头不发话,不交代,个个就装作看不见,等到出了什么纰漏,才样样跑去请示。

第36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吕铤才重新掌权,先前看裴继安管事时游刃有余,还有功夫日日跑去内帐里寻家人团坐吃饭,只以为到得自己手上,下头又有几人帮忙分管,必定更为轻松才是。

哪晓得等他接手过来,竟是忙得焦头烂额,从前那等狗屁倒灶的事情又重新生了出来。

他并非驽钝之人,又在边上看裴继安这许多天,早已有了底气,便对着几个亲信训斥道:“我既给了权,你们当要晓得什么该自行拿主意,当断则断,当罚则罚,否则要你们来作甚么?”

又道:“下头吏卒都是看碟下菜的,前日裴继安在时,也不见有这许多乱七八糟的话来回,样样都晓得自家去办,等我上来,却是一个两个都不会干活了?不过是欺我还似从前那样不懂事罢了!”

再令道:“都是厢军里头,一个两个兵油子,不打杀几个还以为拿他们没办法!”

亲信们得了吕铤力挺,自然或打或罚,但凡做不到的,都如法重责起来。

吕铤当日只打了两个,后头已经叫人议论纷纷,此时这般胡乱而为,甚至不是自己出头,只叫手下出面,更是名不正言不顺,一时之间,便是几个原本还闲坐看戏的禁卫官都不得不站得出来为手下讨个说法。

一边是手中掌兵的禁卫官,一边是护送郡主和亲的送嫁礼官,当真闹起来,后者如何敌得过前者。

吕铤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礼部官员,虽是能说会道,奈何他只一个,对面却有好几个,全数都嗓门力气皆大,压根没有给他半点发挥的余地,一个不好,撩起袖子就要秀两只硕大的拳头,又不停拿话来威胁。

闹到最后,一个边不肯退,一边则是吵出了真火。

武将高官多数能做到心平气和,能容能忍,可禁卫官多是卖武力的,还未到得那个高度,哪里忍得,也不知是谁人气得上了头,一个按捺不住,骂将道:“你个蠢蛋懂个屁,老子管急行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个娘胎里滚着,竟敢在老子面前指指点点!”

骂完之后,就将桌案一掀,“噌”的一声自腰间拔出长刀,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桌上,恶狠狠盯着那吕铤,道:“你要罚人,自罚你的人去,我手下的却不是你这送嫁队,也不跟你姓吕,当日抽得出来,不过给裴官人面子,既是你这般看不上,我收回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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