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13)

作者:念将鹿

男子留着姑娘的手帕,足以证明这个姑娘对他而言绝非等闲,可他们是近姻亲关系,留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联物证便很欠妥了。他也是因为那只海东青失神了好久,最后想奉还也不是,藏着也不是,见她没有再提起,索性便锁在螺钿柜里,当没这回事了。

现下提起,两厢尴尬,他眼神游移,支支吾吾道:“上……次,你忘了取……我也一时没想起来……”

他不擅说谎,几句话牛唇不对马嘴,说下来已是一身冷汗。

裴湘看他如此难堪,也不挤兑他了,老老实实地点头,“我没养过,只是梦里见过它。

“六年前,他们说我被雷劈到了,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我却是溺在一处很大而黑的水里的,我醒后,他们说我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个人,从那时起,我便一直做着这些光怪陆离的梦。我想,说不定真的是换了个人呢,我试图从梦里寻找蛛丝马迹,可是关键的记忆总是很模糊,我总记得我梦里有位白衣翩翩的公子,身量很高,和你很像,或许是我把你错认成了他,这才会对你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你是正人君子,你与殿下恩爱多年也不曾纳妾,简直就是世人典范,我不能让你出错,所以我要离开汴梁,我要忘了你,沈从愈。”

她沉着地说完,步履坚定地朝杏树的方向走去,她不想被他发现她又红了眼眶。

智取足印

沈从愈霎时感到毛骨悚然,裴湘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她为何会有阿沁诗的记忆?难道真如她所说,是换了副灵魂?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这一切又太巧合。他的喉结滚了滚,太多想问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最近可能疯了,连这种无稽之谈都差点相信,甚至暗自期待这是真的。

阳光炽热如金浪拍打在袅袅的草色里,地平线处出现了一个点,马蹄腾飞快如闪电哒哒地由远及近,是一位红纱障面的姑娘骑着她的小棕马从远处驰骋而来,她的头发梳着无数的小辫子,辫子里嵌着各色宝石,还戴了硕大的錾花银冠,各种银珠银坠咣当作响。沈从愈看着她不自觉笑了起来,那是他的阿沁诗,她的打扮总是怪异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她的马停在他身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却不看他,而是乐颠颠地跑向远处牵出一个白衣胜雪的姑娘,那姑娘很有慈眉善目的模样,看着温柔可人,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团扇半遮半掩的露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来。

阿沁诗指着那姑娘向他介绍,“沈从愈,这是裴湘,也是我,你要像对我一样善待她好吗?”

团扇被那姑娘取了下来,底下竟然是裴湘的脸。一阵狂风刮来,红衣的阿沁诗顿时像一团沙子被打散在空中,他奋力地想抓紧,却只是抓了个两手虚无,不大会子便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裴湘还站在哪里,对他投以浅浅一笑。

“不……阿沁诗!”

他伸手在漆黑一片的空气里胡乱地抓了又抓,最终还是惊醒了过来,那种从他眼前顷刻化成一缕青烟的恐慌还缠绕在他心里,他懵懵地看着头顶帐幔许久,一闭眼,豆大的泪默然从眼角滑进软枕里,隐匿在那片黑色中,谁也不会发觉。

这是那么多年,第一次有另外一个姑娘进入他的梦里,阿沁诗的话还犹如在耳畔绵绵不绝地回响着,好似有什么寓意,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无意将第三个人牵扯进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里来,然而他没法坚守住本心,最终还是将裴湘拉到这个泥沼里来,她沉沦其中,他也未必有那么理智,他从坠入了一重又一重虚虚实实的梦,到了此刻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她“像”阿沁诗而想亲近她,还是因为她是裴湘而喜欢她。

沈从愈梦到裴湘,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厢裴湘却已经轰轰烈烈地准备起回建宁府的章程来,横竖离庭蔚殁满四个月还有十天半个月的,想到什么东西便先拾掇起来,也不着急。

不过想想嫁入楚国府将近半年,阖家上下偏宠着她,如今想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似乎很不近人情,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大家做一双鞋,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吧。

做鞋容易,要做多大的鞋便需要动点脑筋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鞋码很容易,她不过在插科打诨间就轻而易举地从他们嘴里套出来了,只是她也不能厚此薄彼,光给公婆做,不给沈从愈做呀,既然给他做了,又不能忽略掉公主殿下,虽然殿下在楚国府的时间屈指可数,但毕竟也算是沈家人嘛,于是她给自己挖了个坑,要在十八天里做出四双鞋来,挖坑容易填坑难,想起临走前的日子得没日没夜地做鞋就是一把辛酸泪。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