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夫妻(2)
“是我糊涂了。”钟隐状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而后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天,起身告辞。
马车就停在宅子的外面,文岫一路将他送至门外。
这宅子本是钟隐的私宅,平时鲜少来住。文岫之前一直跟着钟隐住在相府,因为她无娘家,所以大婚前一夜才将她安置在这里。
明日一大早,迎亲的队伍会热热闹闹的穿过大街小巷,从这里将她堂堂正正地接回相府。而现在,她站在这座宅子的门阶上,先目送他离开。
临走之时,钟隐回过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点支安神香,明日让下人早些叫醒你。”
文岫一愣,回过神后笑着应道:“好。”
安神香是西域贡品,皇帝赐给钟隐些许,钟隐知道她偶尔睡眠不好,全都留给了她。
文岫转身回屋,点了一支香,烟雾缭绕之中进入梦乡。
再睁眼,却已是天亮。
也许是睡得太沉了,文岫只觉得身子有些乏力,她睁眼看见天已大亮,心想糟了,这下肯定要误了时辰。但昨晚她已经吩咐过了,为什么没人来叫醒她?
文岫轻颦眉头,正要唤人,突然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她身下是精致的雕花木床,周围是考究的家具摆放,这明显不是她的房间。
文岫忍着好奇,正要下床探个究竟之时,有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张清丽的脸蛋出现在她面前。
“公主,您醒了?”婢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公主?
文岫皱起眉头,左右看了看,确定对方是在叫唤自己后,静了好一会儿才沉着脸吩咐:“把镜子拿过来。”
婢女遵照吩咐捧来一面铜镜,文岫接过来,看了一下镜子里的面容。
没错,这张脸还是原来的脸。
文岫忍住心中的震惊,任由婢女为自己更衣、梳洗打扮。完事之后,她看了看身上的暗红织金绣衣,又看了看头上的金步摇,沉默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不料门口有侍卫守着,拦了她的去路。文岫冷下脸来,眼光不善地地打量侍卫。
婢女赶过来朝她解释:“公主,皇上有令,到您明日出降之前,您都不能离开房间半步。”
出降?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她在大婚之日变成了一个和自己长相十分相像的公主,且明天就要出嫁。
谁把她弄进了宫?而真正的公主又在哪里?
想起今日是自己出嫁之日,文岫心里陡然生出某个猜测,这个猜测让她惴惴不安。
她叫来婢女,试着打探:“你可知道今日是钟丞相大婚之日?”
“奴婢知道,”婢女笑着回话:“听说钟丞相已经迎过亲了。”
“迎过亲了啊。”文岫语气极轻,似自言自语,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却死死攥紧,几乎要把掌心掐出血来。
周围人没有发现她被掉包,说明那人和她长得相像,但就算是一模一样,钟隐这么聪明细心的人,会察觉不到他迎娶的不是她本人?
钟隐在私宅安置了影卫,说是护她安全,但谁能在不惊动影卫的前提下把她弄进皇宫?
如果这一切都是钟隐的悉心安排,那便是了。
想到此处,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裳,却也让她奇异般的冷静下来。她跌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才开口向婢女问道:“你刚才说,我明天出嫁,要嫁给谁?”
“长远侯世子谢留凤。”婢女面带疑惑,却还是诚恳答话。
谢留凤?有所耳闻。谢留凤乃长远侯谢笑唯一的儿子,传闻是个挥金如土的败家子。但是长远侯远驻务州,京城离务州一个南,一个北,远得很。
文岫思索片刻,又问:“这门亲事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三年前。”
三年前……不正是钟隐接她回相府的时间?
文岫一瞬间只觉得血液里似乎融进了至冷的冰块,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从一开始,从她遇见钟隐的最初,就是他设计好了的!他中意的是公主,奈何公主许给了谢留凤,所以他寻了一个与公主十分相像的人,接回府中,教她学问与礼仪,放消息出去要娶她为正妻,日子故意定在公主出降的前一天。
苦等几个春秋,只待这一日到来,偷梁换柱。
事情已经清晰明了,她不过是钟隐寻求幸福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即便已经猜到全貌,文岫却还是不甘心,她要见一见钟隐,她要亲耳听到他交代这一切。
于是转身寻了笔墨,落笔写下一句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是钟隐教她写的第一句诗,那时候她对别的诗都没有兴趣,钟隐见她喜欢桃花,就教了一句有关桃花的诗句,她记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