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282)

作者:迟晚

神佛不见,大可硬闯。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①,他不畏恶果,只畏恶果结在少年身上。

他也怕……

少年醒来,与他闹上一场。

少年生就一副好心肠,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在为难别人,只会惹得他不高兴。

薛放离垂下眼,手指抚上江倦的脸庞,“你的魂,丢去了哪里?”

“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无人回应。

江倦枕在他怀中,安静得异常。他的呼吸声清浅,心跳声细弱,好似与往常一样,只是贪睡了一点,尚没有睡醒,也无法应答。

盯着他看了很久,薛放离想起一个地方。

有一座佛塔,供奉有舍利子,倘若心有所求,一路叩拜至顶层,会有真佛显灵,心想事成。

他别无所求,只求一人安康。

“镜花塔。”

薛放离说:“去镜花塔。”

佛塔高耸,统共三十七层高,上一回,江倦就是在此处遇见的阿难,也是在此处被推下的楼梯。

让人看好江倦,薛放离步入塔中。

“五哥!五哥!”

薛从筠跟了一路,也纳闷了一路,不知道薛放离怎么专往寺庙去,现在见他往塔里走,再忍不住了,匆忙追赶过来。

“你来这儿做什么?”

“有所求。”

薛从筠一愣,这才想起这里是镜花塔,也想起了关于镜花塔的传说。

他这个五哥,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现在竟想进塔跪拜,为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五哥,你……”

有所求,就要一路叩拜至最高处,薛从筠没法想象他来跪拜。

往日在宫中,薛放离疯起来无所顾忌,他从不知收敛为何物,也不屑于收敛,他从骨子里就带有几分傲慢,不论是皇祖母还是父皇,薛从筠觉得他都没有多少尊敬,更何况这些玄之又玄的鬼神。

薛从筠还听说过,前一阵子,他皇祖母为难江倦,让江倦跪她,待薛放离赶来之后,连她供奉的佛像与牌位都砸了。

薛从筠真的没法想象他五哥一层一层地叩拜上去。

“五哥,你真的要叩拜吗?”

薛从筠怔怔地问他。

薛放离神色厌烦地扫他一眼,没有搭腔,只是抬脚走进去。

“……要不然,我来求吧。”

薛从筠是认真的。

他既没法想象他五哥叩拜上去,也觉得他五哥不该跪任何人,没什么值得他去跪的。

“不必。他是我的妻,自然该我求。”

薛放离不该跪任何人,没什么值得他去跪,可真要说起来,他甚至不信鬼神,只觉得是在装神弄鬼,这一日照旧去了许多寺庙,最后来到了这一座佛塔。

因为江倦。

因为一个和尚说江倦神魂不稳。

他怕江倦丢了魂,就此长睡不醒。

他怕江倦抛下他。

这世上谁都可以抛下他,谁都可以走,唯独江倦不可以。

他这一辈子,踩碎尊严,跪尽神佛,都要逼他留下来。

薛放离掀开衣袍,缓缓跪在地上。

几个时辰前,他尚在登基大典,是年轻的新帝,受万人朝拜。

此时此刻,薛放离还穿着那身华服,张扬的黑金色,衣摆层层堆叠,繁复华美,却跪在破旧的楼梯上。

他背脊挺直,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叩下一首。

“……五哥。”

薛从筠看得难受,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拦。

薛放离是他五哥,江倦是他倦哥,他们可是天下第一好,薛从筠拦不掉,干脆跟着薛放离一起叩首。

从一层到三十七层,一步一叩首,一层一跪拜,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薛放离头痛欲裂,可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叩首,都没有一丝敷衍,直到抵达镜花塔第三十七层。

苍白的手指攥住扶手,薛放离缓缓站起身。

高台之上,铺开的藏红花与孔雀翎羽之间,有一颗舍利子。

洒金的字体,写着大师的法号。

——阿难。

薛放离看了片刻,也许是头痛所致,也许怒急攻心,唇边竟逸出几丝血迹,他缓缓地拭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真当如此,我便找不到你了?”

叩拜至三十七层,花了不少时间,出塔却不要这么久,薛放离走出镜花塔,他一把掀开轿帘,少年却还安静地沉睡,没有一丝苏醒的征兆。

薛放离问:“找到阿难没有。”

侍卫回答:“还在找。”

薛放离阖了阖眼,浑身都是戾气,“给孤把京中的寺庙全部砸了,僧人也一并抓起来。”

好端端地又是砸寺庙,又是杀僧人,这与大开杀戒无异,侍卫心惊不已,却也只能应下,“……是。”

不多时,京中的禁卫军出动,打砸声不绝于耳,紧闭的大门被踹开,僧人纷纷被绑起带走,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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