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卫(202)

作者:卿隐

见他回来,她放下账本起了身,询问皇城司的进展。

看她神色自然的模样,他有着说不出的躁郁。好似从那日她从老七府里回来起,他们之间除了这些话题,再也无旁的话可说。

捧着手上的案宗,他凤眸敛着,长腿径自跨入了殿内。

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安静的在后面跟上去,同时将宫纱灯移上他的书案。

‘我帮你整理资料。’

她伸手写着,便去拿那些尚带着血腥气的卷宗。

“兰兰,这些脏事你别参与。”他拦了她的手,按捺住情绪,“以后那地牢,你别再去了。”

她抽回了手,手指蜷缩着。

见她垂着眼帘,霜白的面庞没了情绪波动,他知她不愿,可这件事上他不欲妥协。

近来她变得越来越陌生,让他心绪难宁。尤其想到曹兴朝私下与他暗语,道是她瞧来似乎有些魔障了,有时还会问些给人用刑之事,听闻此事他是愈发心惊。

“不许再去!皇城司的局面已经逐步打开了,查到线索是迟早的事,你且再耐心等等。兰兰你要信我,孩子是能要回来的。”

孩子两字刺激到了她,她脸色有些变了。

时文修忍不住的去想,还是得那人先死,没了那人,一切才能好。

她躲开他伸来抱她的手,指尖点在案面上。

这一刻她有些冲动,想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她不想再等了。她就想参与其中,无论做什么事也好,只想亲眼看着那人一点点的被拉入深渊中。

她现在的身份既与他大业无益,那她就不想再继续。她可以做他的总管,管理账目排查人员底细,甚至也可以做他手里的刀,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情,皆可由她去做。

指尖划动的最后一刹那她到底止住了。

他看她面无表情的回了寝屋,直待寝屋的门阖上,方收了目光。看向刚被她指尖点过的桌面,他脸色阴晴不定,直觉她刚才想要写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夜里,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起,额头全是汗。

时文修睡眠很浅,在他惊惧喊着多多的时候,她就醒了。

不过她依旧背对着他没有动,在寂静黑暗的冬夜里,她均匀的呼吸声,与他心有余悸的喘息声,分别错落在这方空间里。

她感到他给她掖了被角,能感知到他又重新躺了下来。

他轻微翻了个身,应是背对着她侧躺着。但她知道他没有睡,因为空气里有他压抑着的呼吸声,还有他偶尔几声低不可闻的呢喃声。

酸楚,痛苦。

时文修睁了眼,静静看着黑暗中的帷幔。

他在想孩子。她心底划过这个念头。

是啊,多多的事折磨着她,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他。

她手指攥着枕边,强逼自己闭眸不再去想他的事。既已经将自己定好了位置,就实应疏远待他,不再回应他分毫。可事实却是,在若有似无的听到他的苦笑声时,她还是没忍住转了身,指尖落上了他的后背。

微凉的指尖落上那刹,他脊背的肌肉骤然一缩。

‘哪怕天再黑,也能看见星星的。’

他细细的感受着她的触摸,一时间被酸涩堵了喉腔。

这是她这些时日来,头一回对他展露了温情。他没有转身,心底贪婪的渴望她能主动抱抱他,但是她没有。只将柔软的手心,静静贴在他的后背。

“兰兰,这话其实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他知孩子的事让她深受打击,他也看得出如今她心底的黯淡无光。他深知经此一事她又竖起了利刺,层层将自己包裹住,不肯再给人窥探的机会。可他还是希望她能给他点信心。

时文修呼吸都未曾紊乱分毫,这番话她听着没有丝毫波动。她觉得,她好似已经完全深陷了泥潭里,旁人已经再也无法将她拉出去。

便是天空的星星再亮,怕也难照到她的身上。

“我并非没有底牌。”

黑暗空间在静谧片刻后,他突然出声道。

“只是现在不是动的时候。你信我兰兰,即便皇城司的事不成,即便再退一步说来日夺嫡失败,我也能要出孩子,安排后路送你们母子走!”

底牌是他最后的仰仗,不能动,也不是现在能动。

他父皇尚在,且君恩难测。尤其是他至今都不明白,对多多的事,父皇留中折子不发,究竟打的是何种想法。

听着他低哑恳切的声音,不知为何,此刻她心底却漫上了难言的悲哀。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是满心赤诚的替她打算,可能是因为她却满心都被仇恨占满,再也难以容得下旁的东西。

时文修将眉心抵他后背贴了片刻,便抬了脸,指尖重重的落他后背划动。因为用力,那指甲划得他后背肌肉刺痛,他呼吸渐为粗重,不是因为身上的痛,而是因为心尖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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