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1166)
赵胤沉吟,“那也是他的命。”
时雍眼皮微垂,淡淡瞄他,“我也可以去求姨母。”
赵胤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那同样也是他的命。”
“明白了。”时雍迟疑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抚了抚头发,顺了顺衣裳,“侯爷为了不惹长公主猜忌,打算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可是,若当真如此,你今日又何必费尽心机救巴图?”
“为你。”赵胤说得坦淡,“再有不是,他仍是你亲爹。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死。”
时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对于巴图这个人,她情绪很复杂。
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悲伤,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淡然。
盯着赵胤的眼睛,她徐徐地笑,“侯爷难道不知,他死他活,我并不在意?”
她在笑,眼睛里却分外冰凉。
赵胤没有什么表示,直接握紧她同样冰冷的小手,声音平静而温和,“相信我。你的心思,我看得见。”
时雍心里一麻,“你可以为了我救巴图,为什么不为了我救褚道子?”
赵胤目光微微闪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时雍觉得这个男人简直迂腐透了。
若说巴图是她的亲爹,那师父不也是一样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不就是古人的思想吗?
“侯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时雍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想故伎重演,奈何赵胤再不上套,拽开她的手,就道:“你不是还要去找褚道子说话?快去,一会更晚了。”
时雍心里恨得牙根痒痒的。
偏生这男人是一头驴,闷驴,只要他不想说的话,怎么套也套不出来。
“行,撵我走是吧。”
时雍说完,见赵胤半分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咬牙切齿地锤他一下。
“赵大驴,你给我等着。我要是再理你,我就是狗。”
她凶巴巴地说完,拉开门就冲了出来,门槛外趴着的大黑听到动静,猛地坐直身子看着她,尾巴摇了又摇,仿佛在看同类。
……
时雍还没有走进屋
子,就听到褚道子的咳嗽传出来。一声接一声,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了似的。他身上有伤,尚未痊愈,今晚为了救巴图又淋了一场雨,再与人打斗了一番,很明显,他的伤情更重了。
他咳一声,时雍心里就抽抽一下。
一种说不出的烦闷,再次升起,伴着她迈入屋子,脸上的郁气仍未散去。
屋子里没有别人,孤灯一盏,陈设简单。
床上的巴图仍然昏迷未醒,但是床上的被褥却已经换过了。
褚道子听到脚步声,慢慢转头,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夜已深了。你应当回去歇着,明日再来盘问我。”
时雍不说话,慢慢走近,“看来师父知道我为什么而来,有什么话要问你了?”
褚道子无奈地低笑,“不知。但只要你问,我便老实回答。”
时雍不言不语地拿了一张木凳,坐到他的对面,双手放在膝上,坐得端端正正。
“师父伤成这样,还要费尽心机营救巴图,甚至不惜为了他赔上性命。敢问,这是为了哪般?”
褚道子垂下眸子,不与她对视。
“额尔古河岸,他救我一命,你也在场。”
“救命之恩,就这样?”
时雍声音带笑,可是语气里的质疑,哪怕褚道子不看她的脸色也能分辨出来。
褚道子低低道:“是。就这样。”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此话说得没有错,时雍却斜斜地勾起唇角,视线从他那一件终年四季遮着脸,好像从来没有换洗过的黑袍,慢慢地落到他的腰上。
“师父身上的伤,是自己捅的吧。”
褚道子一惊,猛地抬头。
时雍正盯住他,一眨不眨,褚道子猛地撞见一双清澈的眼睛,顿有一种无从遁形的狼狈感。做坏事被人逮个正着,再怎么会掩盖,情绪也会有所流露。
时雍见他如此,更是笃定心中猜想。
“那天夜里,贡康的别院里,根本就没有刺客。那出戏码,全是师父你一个人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来阴山。我猜,你从刺客身上扯下来的那半幅衣角,是巴图的吧?”
褚道子一言不发,黑袍遮盖了他的脸,也掩去了他的表情。
时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纹丝不动。
“你料准我会让大黑找人。所以,那时,你便有了营救巴图的想法。对不对?怕我们不上套,你还编出了刺客身上有可能带着双生鼓的谎言。”
不见褚道子回答,时雍顿了顿,又自己分析。
“我之前其实就有几点怀疑。一则,刺客在我们出发前夜带着双生鼓独自前来,目的是什么?二则,贡康别院守卫森严,刺客是如何逃过那么多侍卫的眼睛,杀伤了师父,还能全身而退的?搜遍全城也找不到人,莫非他会飞不成?三则,那晚叫你来认尸,你毫不犹豫地就说那个死者不是刺客,我当时便有些纳闷。现在一想,全然就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