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记+番外(683)

作者:妙妙周

陈宣进得内殿偏室,打眼瞧见苏妙真跪坐在灵前。她既无哭泣伤心情状,也无愤恨不平之态,神色反而偏于冷淡。

陈宣收回目光。苏家下人递来香烛清酒,陈宣迈步往灵前祭拜,做足了晚辈的礼节后,伴随一声“回礼”,苏妙真朝他福身,陈宣上前相让,然而那句“节哀”还没说出口。

忽听“丁当”一声,不知是一个什么物件因她倾身而从袖中坠落下来,只有银光一闪而过,陈宣待要弯腰替她拾起,苏妙真面不改色地伸脚勾回,白布素裙的下摆轻地一荡,严严实实将那物挡住。

陈宣心里突地一动,他直起身,余光瞥见宁祯扬在殿外等候,似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也没急着出去,和苏妙真对视着。过得许久,苏妙真只是坦然自若地回视他。

陈宣说道:“死者已逝,生者还得继续好好活着。如今慕家被流放,苏家也算大仇得报………宣要劝弟妹一句,弟妹行事得多想想自个儿性命前途,不可为了一时意气而——”

“陈漕政又叫错称呼了。”却被苏妙真打断,她浅浅一笑,双眸里没什么笑意:“妙真和陈家也没什么交情关系,很多事无需陈大人来指点。”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送给大人。”

慕少东前半生得意顺遂,父亲慕誉战功赫赫,慕家还是世家大族,人丁兴旺枝叶繁茂。他虽不是嫡出,但被父亲慕誉寄予厚望,从小带到军中锻炼。

慕少东自己在年轻武将中和赵越北傅云天齐名,更早这二人两年出任要职,虽因丁忧数年未至总兵总督,却牢牢把控住辽东,辽东总兵半点不敢驳他的话,到手的珍宝美人更数不胜数。

慕少东得意多年,独独在苏妙真处吃了两次大亏,一次是在南苑。

那年开春在蓟州时,他意外在父亲书房看到一幅泛黄的画像,被珍而重之地放在案前锦盒里。他一直以为在存放机要文书。仆妇说像是他母亲在世的模样,只是他生母没有画上好看,许是画师文饰掉了所有缺陷。他虽是妾侍所出,慕誉却很疼爱他,让他过继到无子的原配夫人名下,后来待遇也远超续弦所生的两位嫡出,甚至想要运作着让他承继宗祀。

但就在他卷起画像,想要拿回去找人临摹一张纪念母亲时,慕誉回来却大发雷霆,第一次重重地责骂他说,这是旁人的画像,和他生母没有一点关系,他怎么敢擅自挪动。又冷笑说慕少东生母心性容色德行无一处配和画中人相提并论,他生母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小家碧玉,那位却是太子侧妃都不肯做的大家嫡女。

慕少东自然不服气。可等到了京城,他在南苑第一回 遇见与画上人有六分相似的苏妙真,莫名就有两分相信。明明她不善女红,也不会写诗作画抚琴,除开脸和学问外并没什么长处。心道难怪苏慕两家从不来往,原来竟是这个隐情,年少时的错失,便成了多年难解的心结。

次日他调戏苏妙真时,说是见色起意,倒也不全然。他那些年在边地,蒙汉女真乃至朝鲜诸地绝色也见过许多,上手得更不少。这苏家女儿固然是极罕见的美貌,但不至于让他失了分寸理智。

只是另存了一份微妙的羞辱戏弄和嫉妒报复,等着看这苏家女儿哭泣颤抖,羞愤欲绝。然而这苏妙真非但没有畏惧害羞惶恐之色,反而冷冷看着他,倒像是在看跳梁小丑。就在他觉着奇怪时,苏妙真忽地出声,也不知从哪叫来一众姐妹,随后一改那种冷淡镇定的神色,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这实在出乎他所料,女子们被调戏时不该或羞于开口,或惊慌躲避,或以死明志么。怎么就她能边哭边口齿伶俐地说他如何如何冒犯骚扰。最后不但惹得各家贵女们哗然失色,还让他和苏问弦发生冲突。

这些其实都是小事,他也没想过娶那些造作乏味的大家闺秀们,更不畏惧苏问弦,大家都在为君办差,慕家经营多年,远超起落过的苏家。而等慕家得了从龙之功,苏问弦又算什么。但父亲慕誉亲自押着他上苏家负荆请罪。慕少东至今想来仍是心意难平。

再有就是这回,南苑过后,他瞧出父亲慕誉深恨苏观河。陆续知道了些旧事。也的确如此,慕誉在听闻苏观河接下行边使的担子,知道苏观河一定会下死工夫查慕家错处,就开始筹划斩草除根。

本以为要先忍受官高半品的苏观河数年,结果裕王忽然受伤,齐言接手万寿行刺案,慕家由此打听到相关线索。有一位礼部低位官员熬不住刑,讲出当年听说的金陵剿倭之事。那时的金陵知府,正是苏家大房。因知乃是一个良机。就先和景王皇后通气,又和珉王合作,由珉王挑头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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