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231)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宁王公务在身,不能整日在府中看顾,好在两三日过去,洛湮华已然不再发烧。他略微放下心,但接连几天仍然尽量提早回府。

这一日傍晚,夕阳映照天际彤云,宁王从户部回来,在府邸门前见到有人正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深蓝布衣,相貌清俊,却是赵缅。

“探花郎怎地今日有暇到访,前日御街夸官的盛况,我可是听说了。这会儿来求亲的人没有踏破门槛么,还是来府里躲清静的?”洛凭渊笑道,他不曾到场,但早已耳闻其时洛城街巷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挤着瞻仰文曲星真容。状元公虽还年轻,样貌不够俊朗,榜眼已经三十多岁,唯有赵繁昔形容出众,从重华宫门出来上马,十里御街,探花郎险些被街两边抛来的花朵绢帕甚至新鲜果子埋了。

“并无这般情状,五殿下莫要打趣了,”赵缅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拱手道,“昨日须得依规矩去拜座师,鹤龄他们接着便想来见过两位殿下,又怕贸然上门失了礼数,想着今日先递了拜帖,明日再一道前来。在下正有些私事想求见静王殿下,故此自告奋勇讨了送帖的差事。”

“实在不必多礼,礼部安排的行程不少,你们无须着紧,尽可忙过这一段再来叙话。”洛凭渊道。

说话间,两人已进了府门,杨越亲自出来接过拜盒,赵缅便向宁王告了罪,随着从人先往澜沧居去了。

洛凭渊目送他们的身影,慢慢走回含笑斋。赵缅说有私事,看杨越的神态,像是提前已知他要来,并不似只是送张拜帖那么随意。

隔着几道院墙,赵繁昔已经被引到澜沧居的书房中,向起身相迎的洛湮华深深施了一礼:“主上。”

“繁昔,我从前就没将你看做属下,以后更不必这般相称。”静王一笑说道,“寒窗十载,金榜题名,你与鹤龄他们一样有出仕之志,专心专意为朝廷效力便是。”

琅環培养出的学子并不是琅環中人,在他们而言,那只是资助了自身学业的书院与授业解惑的师长而已。但对于赵繁昔,这一切无疑具有更重的意义。

“属下之志,至今并未更改。”赵缅仍是说道,“待到家严将来力有不逮,无论属下其时是否为官、在做什么,都会返回岳阳故里,将书院接过来。坚持了这么多年,主上总是需要自己人打理书院的。”

“科举一道本是正途,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而今你已是天子门生,金殿传胪、簪花游街、琼林御宴,许多风光下来,还是不在意么?若是选了这条为官之路,心无旁骛去做,无人会说你不对。”静王微笑道,“我虽做了江湖宗主,可现下也还算是个殿下,你不必有所顾虑。”

“应考前只是在想,举业十余载,若不能再尽力一试,总是不甘,此乃学生勘不破。”赵缅说道,声音里带了几许自嘲,“前人诗云,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宦海仕途,载浮载沉,不过如是。属下虽未亲历,然而眼见家世飘零,已然感同身受,故而此心不变。如今考取了进士出身,将来接过书院,便可镇得住些。还望主上明鉴。”

他几句话说得平静,却更令人心生感怀。

“如此也好,”静王闻言,徐徐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赵世伯日前托若菡捎来了书信,也是同样意思。你再好好历练几年,若是仍然不改初心,我便可放心逐渐将漓墨交托与你。”

提到白若菡,赵缅的目光有一丝波动,急忙掩饰地垂下眼帘。

明月楼中影壁上题着一首“春江花月夜”,他曾指着笑言相试:“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若菡只淡然答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能令白若菡倾心暗许,于芳华正盛之年默默等待的人,唯有宗主江华,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他压下内心瞬间的苦涩,躬身说道:“请主上放心,湖湘之侧,人杰地灵,多年下来文脉荟萃。家严数年筹措经营,在书院之侧建起楼台,常延请名儒耆宿前来讲学,纳天下才子于此论文,收百家争鸣之效。此事主上已然尽知,只是其中又有一请。家中前日来信说道,既不能以漓墨为名,原取名水云汀,似嫌不够厚重,让我相请主上另赐一名,做成匾额悬于楼阁之上,以供八方来客同瞻。”

“水云汀意境虽好,的确闲适轻飘了些。”静王微一沉思,说道,“便叫做潇湘榭吧。”

他并没有应赵缅之请题写这三字阁名,而是说道:“非是我自谦,自古文以载道,国祚绵长,我的运数终究薄了些,还是由赵世伯另请名士题匾更为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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