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584)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但他对痊愈早已不存幻想,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微笑道:“说到用药,前天夜里我好像看见奚大夫将一块黑色药材溶在酒里,饮下很是有效,却不知那是什么?”

他印象很深,洛凭渊递上的物事只有指甲盖大小,乌漆漆的像墨又像煤,明明烧焦了,入口却带着一股清远的药香;更重要的是,药酒入口虽然呛得难受,却有着醇厚柔和的效力,竟然抵住了寒毒的来势汹汹。

“那个么,”奚茗画轻咳了一声,想着要是静王知道几天来不知不觉喝了一肚子墨水,不知会是何种表情,“自然是五殿下找来的灵丹妙药。江宗主,从今而后就算到了月中十五,你也用不着再向那权欲熏心、枉自为人的皇帝老儿低头要解药了。”

洛湮华蹙眉,他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奚谷主,总觉得对方的微笑带着某种神秘的意味,似乎难得地心情甚佳。莫非真的是凭渊找到了罕有药材,能够医治寒毒发作?问题是,回想三日来大动干戈、繁复异常的治疗过程,倘若每月都要依样折腾一次,就算自己能抵受,周围的人恐怕也要吃不消了。半昏半醒中,他仍记得奚大夫是如何聚精会神地一遍遍行针,下属们忙进忙出,顾不上吃饭休息,在旁边紧张待命。

“若能如此,当然是最好。”他含蓄地说道,“不过到了现在这一步,我想陛下应该也明白,借着解药做文章没什么意思,总有办法让他拿出来的。”

实际上,只要完成申冤的心愿,安排好身后,他对于还有多少时日并不在意。

“你这样子,说好听是心若止水,说不好听就叫心如死灰。”奚茗画连点两次,见他仍然不肯会意,摇头叹道,“除了做最坏打算,就不能朝好的方向想想?难怪你弟弟哭的那么惨。”

哭?洛湮华怔了一怔:“凭渊他,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问得很傻,但是梦仙谷主的神色里似乎藏着深意,让他不能不问。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喜极而泣。”奚茗画瞥他一眼,决定索性直说,“昨天下午知道你的寒毒解了,先是高兴得说不出话,傻乎乎地坐着谁叫也听不到,然后就抱着你开始失声痛哭,一哭就是将近两个时辰,饭不吃茶也不喝。我都已经去睡了一觉,回来一看他还没哭完。估计就算你病重不治,也就能惨到这个程度了。”

洛湮华呆住了。在他而言,即使被奚茗画宣布已经病入膏肓,用不了几天就得与世长辞,也算不上多么出乎意料,更不至于不能置信、惊诧无比。但是他听到的却是平平淡淡的一句:你的寒毒已经解了。

他脑中一片混乱,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谷主,寻常说笑几句也就算了,还有一堆正事没处理,你就莫要调侃我了。”

“我从不拿治病开玩笑。再说,还有什么正事能比保住性命更重要?”奚茗画收起笑意,正色道,“是五殿下想尽办法,觅到了雪蔓青果为你解毒,否则哪里用得着足足三天时间、花费这许多周折?江宗主,你主动向我问起药材,想必自己也不是全无感觉罢?”

“雪蔓青果……”洛湮华茫然地复述了一遍。缥缈无踪,如同传说般的珍奇灵药,他听说过悬赏令,也知道包括琅環的下属们和凭渊在内,许多人在拼命地搜寻它,但从不觉得有可能成功。

他没有这样的幸运。或许年少时也曾得天独厚,仿佛占尽世间韶景,然而光阴历历,变故流离,早已抛却了最后一丝幻想。如影随形、如附骨之俎般跟随自己五百多个日夜的寒毒,当真能够除去?

以他心性之沉静,一时间也被从天而降的消息震得回不过神。如果不是实实在在被架着医治了三天,到现在还筋疲力尽,或者坐在对面的不是奚茗画,他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凭渊去了哪里,真的如奚谷主所说,哭了一下午?游目四顾,居室内外却不见弟弟的影子。他分明记得,在寒毒和药物针石的交迫煎熬里,总是能看见凭渊,守在身边,替自己拭去冷汗、灌注内力,一次次地揉搓手足活络气血,担忧又焦急地陪伴着。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左侧肩膀,那里的衣料已经干了。

“五殿下去靖羽卫所了。明明不想出门却有一堆事等着,也是难为他了。”奚茗画瞧着琅環宗主十年难得一见的无措表情,很有几分成就感,“照理我不该多口,不过么,看在他可怜巴巴、千辛万苦替你找来解药的份上,江宗主,你就原谅这孩子之前的过失,不要再生气了。”

洛湮华仍在怔忡,本能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责怪凭渊的意思。原本,也一直想同他谈一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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