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613)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一席话铮然有力,字字如钉,众人都是心头一震,循声望去,一名身穿六品服色的文臣出班立于殿上,年约廿六七,肤色黧黑,相貌甚是平凡,但腰背挺直,双目灼灼有神,正是戊辰科状元,时任翰林院修撰的陈元甫。

刘德顺正欲在君前表现,当即冷笑道:“看陈翰林平日里一副淡泊名利、志存高远的论调,原来丝毫没忘记出风头,为了沽名钓誉,居然冲撞君父!”

他略一停顿,作恍然大悟状:“也是,琅環培养出的才子,关键时候当然要用上,也无怪陈兄这般尽力,连礼数进退都不顾了!”

对方官阶不过从六品,他话语间也就没有忌惮,甚是尖锐刻薄。

“刘大人此言荒谬。”陈元甫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凛然说道,“既为天子门生,便当以国事为己任,而非唯唯诺诺、一味阿谀求报。此时不直言觐见,陈某才是辜负了君恩!”他向前一步,“微臣自知官职低微,却不敢因谨小而失大节。琅環冤情不明,必然损害朝廷信义、圣上英明,陈某愿拼却身家性命,请陛下下旨彻查重审,令宇内清明、浩气长存!”

赵缅站在左近,但觉心潮澎湃,出班深施一礼:“陈修撰所言极是,微臣不才,愿同以性命作保,请圣上准奏!”

新科进士大半已然外放,留在京中且有资格参与朝会的同年,见到榜首和探花慨然进言,也纷纷出班,顷刻间便有十余人一同奏请。

天宜帝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在拂袖而去和发作之间来回权衡,发觉都没什么好处,终于还是面沉似水地坐了下来。

洛凭渊朝静王望去,见皇兄神情沉静依旧,心里安定不少。他看着一班肃容请旨的新科进士,刑部给事中严聪、工部主簿冯即墨,督察院文书张轩和……,资历虽浅,却是禹周朝廷的未来;犹记得靖王府中初见,尚是待考举子的陈元甫在自己面前就毫无畏惧,还不卑不亢地出言点醒,可见其风骨不凡。

“陈鹤龄、赵繁昔,戊辰科倒是出了大人物。”薛松年目光一扫,悠悠开口,“原是朝中众位肱股重臣统统不懂道理,分不清是非,须得年轻人来教导才成。”

他的声音倏然转为冷厉,横眉斥喝:“明明英主在位,依照你们的意思,十年来,禹周就没有朗朗乾坤、清明浩气了?后生狂妄,还不谢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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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意如斯

应该说,薛辅政一向是个城府深沉的人,能假他人之口,绝不亲自上阵。但是到了白刃相见的时候,言语不可谓不老辣,短短数语,不仅要挑起一众朝臣的不满,陈元甫的谏言也成了质疑天子、动摇君威。

天宜帝眼角一阵抽搐,薛松年的话恰恰戳中了他的心病。当年,随着琅環与朝廷冲突反目,退往长江以南,北境边关确实一度士气低迷,诸如“奸佞当道、正气不存”,乃至昏聩无能等说法在民间流传,曾经令他恼怒非常。朝中百官连贬带换了一批,变得低眉顺眼,同时也死气沉沉;而江湖武林中,再无侠客英杰愿为祛除外虏登高一呼。时日推移,弊端日渐明显,他之所以会再度启用洛湮华,原因就在于此。

但他绝对不愿承认错误,将过往种种归咎到自己身上,倘若琅環平反,人人都感叹一声总算拨云见日、海晏河清,美名都是琅環和这班臣子的,至于长达十年不辨真相的自己,除了昏庸、刚愎之类,还能落下什么好名声?

皇帝心中怒气大盛,几乎要重重一拍御座扶手,命人将带头的陈元甫和赵缅拉出去施以廷杖,来个杀鸡儆猴。只是按照鼎剑侯诉说的冤情,奏请重审合乎情理,急切间倒也不易找出适当的罪名。

“辅政所言,扣的帽子不小啊!”朝班中忽然有人淡淡说道,“同殿为臣,共议国事,凭的是忠君为国的心意和才干,不是官位高低、资历深浅。按照薛大人的意思,倘若奸佞蒙蔽圣听,致使处置失当,纵然有天大冤情,过后也是万万不能重提的,否则就成了指责陛下不够英明?”

话到此处,他冷然一晒:“那么由此造成的后果谁来承担?物议纷纷、青史骂名,还不是都要指向陛下!再者古往今来,臣子不计得失诚心进言,天子肚量如海虚心纳谏,正是盛世明君的体现;亲小人、远贤臣,偏好奉承顺从,那是庸主昏君才会做的事!薛辅政,你如此打压陈鹤龄,是要陷君于不义?!”

语声琅琅,群臣一齐向前望去,说话的是一名三旬上下的文臣,相貌端雅,衣着修洁,举止进退间显得风采翩然,却是御前侍读学士傅见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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