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138)

作者:风里话

皇后默声望着叶照。

她不说话,周遭甚静,便衬得风声更大了。

片刻,方又道,“七郎还说旁的吗?”

叶照想了想,“殿下还说儿时在这昭阳殿中,瞧见您在小厨房制果脯,素衣裸髻的样子,同他阿娘无甚区别。比您皇后的样子好看。”

“他说,猜您没有成为皇后前,定比如今更美丽。”

风,一阵接一阵吹来,富丽奢华的殿院外,梧桐叶纷纷落下,枯萎又蜡黄。

皇后抬头望碧空苍云,伸手将眼角的濡湿擦干。

叶照侧耳听声,笑道,“临行一夜,殿下同妾身说了不少话,但大都说得都是您。他还让妾身一定记得告诉你,苏神医的的医术,乃天下绝顶,便是太医院也不及他。他定会治好父皇。”

皇后不言语,叶照顿了顿便继续说道,“就是晨起送行,殿下有些不高兴。他说夜中梦见,自个身子又不好了,您便又给他喂药。”

“妾身笑话他,是这遭被您逼着去前线,方才夜有所梦。”

“他便也笑了,说您怎么舍得让他去前线的……”

至此,叶照止了声息。

两厢沉默,秋风呼啸在彼此耳际。

许久,皇后方道,“你去看看贤妃。她那边院子也大,早早亦给你备了住处,你想住哪都成。”

叶照听声辨位,耳垂动了动,伸手轻轻将一片落在皇后肩头的梧桐叶拂开。

皇后静静看她,未再说话。

叶照起身,“妾身带孩子去看看贤妃娘娘,便在那处住下,不扰娘娘了。

皇后含笑点了点头,目送她远去。

叶照走后不久,皇后送出信鸽。

这一日,昭阳殿中养的上百只雪白鸽子,全部由主人放出笼子,得久违的自由,飞向西北高空。

只是,昙花一瞬的展翅。

飞至潼关天际不久,便被纷纷射杀。

而潼关处,原该前往西北边境线的秦王殿下,看漫天箭雨中,鸽染鲜血,羽落如雪。俯身从挣扎闭眼的信鸽身上,抽开信件。

蝇头小楷,熟悉的字迹。

封封都是一样的内容,让霍靖往前走,别回头。

风烈肃杀,萧晏一身戎装,摊开掌心,由风吹去信件。

果真如此。

原来如此。

十一月二十一日晚间,夜黑风高,不见星月,同之前一段时日一般。

入夜后,霍亭安以抽查禁卫军值勤是否松懈为由,入了昭阳殿。

昭阳殿中烛火灿灿,映出皇后独影。

她于铜镜中看见年少倾心的郎君,便对着镜中展了笑颜。

到底已近天命之年,卸下满头珠翠,满面脂粉后,女子鬓角有霜,眼角有纹。无一处不昭示着年华的流逝,岁月的风霜。

“皇后今日传召,不知有何要事?”霍亭安恭谨站在半丈之外。

隔镜观人,皇后持着玉梳理一头长发。

“就你我二人,侯爷何必如此君臣分明。”

“也对,年少时,本宫尚是公主,侯爷便是挂在嘴边的君君臣臣。”

“于礼法二字,大抵没有人比侯爷守得更好了。”

闻“礼法”二字,霍亭安原本笔挺的背脊有稍许抖动。却也没有纠结此处,只直奔主题道,“娘娘,你所要的,赵氏复兴,如今已是春风吹又生。此乃临危受命,陛下再不会有嫌隙。您、罢手吧。”

“容陛下醒来,容天下安定,亦容靖儿向正、向阳、向明光。”

皇后顿下梳发,如同一尊玉雕,凝望镜中人,“赵氏复兴,与我何干!”

片刻倒了盏茶,幽幽饮了一半。剩一半,起身端给霍亭安,“侯爷,润润喉,然后再慢慢说。”

她将人茶水喂到他唇口,霍亭安扭头不接。

皇后便自己仰头饮过。

她含了一嘴的茶水,扔下杯盏,双手捧过男人面庞,蛮横迫使他直面自己。

然后踮起脚尖,将口中茶水一点一滴渡了过去。

唇齿相依。

相濡以沫。

“犟什么,三十年来,你说着不,哪一回又真的拒绝了!”

皇后拉着人在榻上座下,轻声道,“侯爷抱一抱本宫。”

霍亭安抬眼看她,将人抱在膝上,“你应了吗?到此为止吧。”

皇后卸下霍亭安的发冠,散开他的发,重新给他束发,簪冠。

方道,“长发绾君心,郎君喜欢吗?”说着,她拿来一旁的台镜与他看。

霍亭安不敢看镜中人,只沉沉垂下眼睑。

皇后便道,“郎君换个称呼,本宫大抵会考虑考虑。”

霍亭安道,“公主,你收手吧。”

皇后闻言,扇了他一巴掌。

打完,她附耳道,“本宫曾听闻,侯爷唤夫人,“问琴”。”

问琴,徐家长女之闺名。

“本宫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连闺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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