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241)
眼看今年摄政王归权之事板上钉钉,宁安世子又出叛道之举,才现身大肆铺张了一波,搅得满朝上下没得安宁。
他本不站立场,但他不属世家之列,也不安于世家之下,眼着于今年改制的如数动作,认定了贞景帝是要将世家联盟分崩离析,便顺水推舟走上了扶持寒门之路。
经此一事,提了几个今科寒门进士的官职,甚至与翰林院的修撰池霁,也牵了些私下的交情——
“这个池霁并非池中之物。”
这是余晚正给他的评价。
其实很早就有人这么觉得了。
只不过那个人没兴趣掺和什么党争,此次也并没有写过弹劾的折子。
——
方书迟近来本家回的比较勤。
自从上回池霁同他试探过本家承袭爵位的事情,没过几日他便在京都收到他大哥的来信。
信中说因祖父寿诞将至,不日便会回京。
方家老爷子寿诞将至,确实是要大张旗鼓的事,方大当期赶回京城,他也毫不意外。
只是两件事串在一起,很难让人松下心来。
方家只有两个公子,方大方书白,资质平平,自幼爱琢磨商贾之事,及冠之后便从事了南北货物走运,年年都有段日子不在京城。
方二方书迟,文武皆通,诗书也是由方家老爷子亲自带出来的,天资卓绝,惊才风逸,言行一向引人注目,就是少年时性子太过顽劣叛逆,不堪稳重。
两者相较,很难说出一个爵位承袭的绝佳人选。
而且他们手足情深,从未争过什么,对于爵位也都是不足轻重的态度。
但到了成年以后,方大依旧行的是走南闯北的生意场,为世家看轻,无人问津。
而当初最不为人看好的方二,却一跃官场,三五年连着晋升到都察院从五品之职,性子也越发稳重。
两相对比,引了不少闲人多嘴,直言方家二少才是承袭爵位的最佳人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兄弟二人原本亲近的关系,也被这种来自于外人的流言蜚语所伤。
所以近两年,方大在外头的时日极多,常常过年也不回京。
方书迟一个人过节守岁没有意思,大多时候都窝在他在京都的别院梅苑。
估摸着,这次老爷子寿宴,就要揭晓他二人谁承爵位的结果。
方书迟不由地心情不佳。
处理完公务,便早早出了都察院,本想打马回府,没料衙门当口,正好撞见熟人。
顿时心情更加败坏。
跃上马拉了缰绳就想走,却被那人大喇喇地拦住——
“方大人撞见池某,不打声招呼再走么?”
方书迟提了提缰绳,勒的马腿高扬,差点儿没踢着天子跟前的新贵,冷言冷语道:“长了眼就退远点!”
池霁不走反上前,害的他忙提溜着两声后退了两步,气急败坏喊道:“池自贞!”
“某在。”池霁笑盈盈地看他,挡在马匹面前半分未让。
方书迟看着他那张含艳不妖的脸,腾地一下就起了股无名之火,翻身下马跳到他身前,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你到底想怎么样!”
池霁挑了挑眉,双手掌心朝外举到两耳侧,一副就地投降的模样,面上却玩味无限,“想跟方大人打声招呼罢了——”
“你以为谁信!”方书迟打断他的话。
他如今处世待人,一向不轻易动怒,但自从遇上眼前这个人,窥探到他与面容不尽相同的里子,心底下就莫名翻着一股呕哑嘲哳的火。
时不时要冒到他心尖儿兴风作浪,特别是此情此景,将他眼底的半真半假的神情全都收尽之际,他止不住地想将这人艳丽的皮相撕烂,恨不得翻出来他那颗若即若离的心,瞧一瞧是不是浸成了墨色!
“你不信?”池霁笑了笑,“那大人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你……”
方书迟一时语噎,半晌没吐出言语来,竟把耳垂憋的通红,气急忙慌地松开了手中的衣领,将他狠狠推了一把,“我劝你少招惹我!”
随即翻身上马,拎起缰绳就想跑。
池霁却追着他能听到言语的距离,故意问了一句,“若是非要招惹呢?”
方书迟不搭理他,飞快拉起缰绳,双腿夹紧了马腹,高扬一声“驾”,便似一支离弦的箭矢,破空穿了出去。
落了满地烟尘,满腔仓皇。
池霁视线追着他远去的背影盯了良久,直到消失,才敛起眸子,露出几点冷厉的寒芒。
“天纵英才方宿和,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方书迟:真是冤孽!
注:方书迟,字宿和,取自“和月宿芦花”,赵显宏《满庭芳·渔》。(有兴趣的可以去看整首,词很美很多物象,也贴合这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