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12)

作者:青丘一梦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也会是她自踏上穿越之路的第一个不必寒冬腊月里站着服侍人碰杯递盏的冬天。

溪柴火软蛮毡暖①,或许她该考虑养只猫儿了。

坐在妆台前梳妆时,敏若忽然想到。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一秒钟就瞬间被掐灭了,兰杜注意到她捏着银匙调羹的手一顿,忙问道:“是我手重了吗?”

她正给敏若梳头,一时也不敢动弹,敏若将手里的青瓷莲瓣碗放下,一面取帕子来拭了拭唇角,一面摆了摆手:“不是,是我忽然想到些事情。”

“什么事情值得您想得这样入神?”兰杜笑吟吟地随口一问,一面将她的两缕头发利落地交错盘上挽起的纂儿,用一支短银珠花固定住,手上的动作半点没乱。

敏若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是忽然想起陆游的诗,想火软蛮毡咱们都有了,要不要养只猫儿来玩。”

结果就此联想到上辈子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被剥了皮、血淋淋的猫儿的尸体,也是寒冬里,已经被冻得僵硬了,眼睛却瞪得溜圆,她当时好像还能从那双眼中看出无辜与痛苦。

那样的冬日里,满地都是净白的雪,早晨甫一推开屋门,却见门口血淋淋的一片。

那之后敏若连着做了半个月的噩梦,从梦到那只猫儿到梦到自己也被剥皮血淋淋地躺在雪地里,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封建社会宫廷权利倾轧的残酷。

也是从那以后,她步步小心谨慎为营,宫里偶尔窜出的野猫野狗她也不敢再喂一下。

因为她身后时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盯着她这颗棋子,不容许她生出一分逆心。

那只猫儿就是给她的警告。

兰杜这样一问,方才那些强压下的回忆又纷涌而来,敏若挺直了脊背坐在软墩上,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过后来她也算报复回去了,一壶牵机断了她的肠,也带走了那几个视她为争斗间棋盘上的棋子的人的生命。

一带三,不亏。

敏若对着京里扯了扯唇角,算是一笑,一旁捧着花水的迎冬一抬头正对上她这一笑,霎时间只觉脊背一凉。

随后定睛一看,只见敏若神情一如往昔的温平和煦,便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一边提起神心里告诫自己当差上心,一边笑着道:“您若想,养只猫儿玩玩倒是也成,咱们院里的小真她家额娘就很会养猫,也会相猫,叫她给您挑只好俊的来。”

“不了。”敏若淡淡一句,迎冬看出她不想再多言的意思,连忙闭口不谈。

想到上辈子死前硬睁着眼睛时看到的那仨货疼得满地打滚的样子,敏若心情又开怀舒畅了起来,将剩下的小半碗牛乳燕窝桂圆羹直接喝酒似的一口闷了,问:“法喀在哪呢?”

“小公爷一大早上就到那边庄子里练骑射去了,他说在这边练怕吵着您,武师傅也在那边呢。等会回来陪您用早膳。”迎秋捧着衣裳从里间出来,笑道:“小公爷可是紧着您了,哪家姐弟有这样亲厚的?我那弟弟看我一天天乌鸡眼似的,可是比不来。”

那小子是还愧疚着呢。

愧疚着也好,心里有火气才会有拼劲。

纨绔子弟为何会纨绔?还不是家里什么都给足了,不拿根萝卜钓着,只会把孩子的心气都给磨没了,最后觉着反正我生来就什么都有了,还奋什么斗,跟家躺着就是了。

敏若道:“等会吃过早饭咱们到那边灵庆观里头去,不带法喀,叫他专心上课,带几个从家带来的护卫跟着就是了。你们谁想去就去,不想去的留下看家。”

迎秋就笑,“您这说的哪话啊?有出门的机会,不说我们,底下的小丫头们也必定都挤着抢着要跟,都得争着跟您出门呢,哪有想留下看家的。”

“我正想说呢,苏里嬷嬷的身子一直没有好转,你今儿留着照看她,等下回我进城逛街市再带你去。”敏若叮嘱道:“千万好生照看嬷嬷,也是我近来也有些不适,怕过了病气,不然也要去瞧瞧嬷嬷呢。”

迎秋打小跟着原身在内宅里,舒舒觉罗氏掌家,过的是很平和的日子,她倒是没那么多的心眼,听了虽有些失落,又欢喜于敏若看重她额娘,哪有不应的道理。

其实苏里嬷嬷为何病了?还不是敏若那日喊兰杜的弟弟兰齐跟着她男人学些经济事务,敏若的话说得好听,说她要再买个山头往后事情多了,多几个能干的人好分担,可在苏里嬷嬷心里,那分的都是她男人与她儿子未来的权啊!

她心里一个不舒坦就犯起老病来,还当如今的三格格还是如从前文静柔顺心思敏感的钮祜禄·敏若那般好拿捏心思,她一生病,买通大夫说她是“心情瘀滞、闷闷不安”导致的病症,三格格自然会联想到她家中的事,届时再与她男人儿子演出戏叫迎秋透话给三格格,三格格对这些乳母一向尊敬厚待,那不就把那兰齐小子顶回去了吗?

可她没想到如今的敏若是真对得起钮祜禄这个姓氏的至尊版·钮祜禄敏若,半点没按她的路数走,各种口头慰问倒是关怀备至,其实算着打从她“生病”开始到如今,就分给她两碗米粥一碟点心,还直接严令堵死了厨房,现在厨房每日送给她的都是清粥小菜,迎秋这个亲生女儿也被敏若忽悠了去,严格遵守“医嘱”,到现在每天一点油星都肯给苏里嬷嬷动。

苏里嬷嬷算是被架在那里了,动也动不得,只能每天痛苦地躺在炕上一日两碗米粥两大碗汤药,心里头叫苦不迭却也没个台阶下。

若是原身行事,她亲近的奶嬷嬷病了,少不得各种补品轮番送去,燕窝参汤这种都是标配,像苏里嬷嬷这种规模地“病”上一场,病好之后腰身都得丰润一圈。

可架不住敏若抠啊!她只要一想到有人在薅她的羊毛就感到撕心裂肺地疼,简直是痛彻心扉,给补品这种事从明确苏里嬷嬷是在装病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呔,女人,想薅我的羊毛,你想得美!

我是堂堂·钮祜禄·铁公鸡·敏若!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二首》陆游

第十章

敏若身边原有三位名牌高的嬷嬷,苏里嬷嬷与云嬷嬷是奶嬷嬷,还有一位教引嬷嬷赵嬷嬷,这其中云嬷嬷又担着大半教引嬷嬷的职责,算是敏若身边的第一人,但身份毕竟不如苏里嬷嬷是钮祜禄家的世仆、包衣出身,所以有些时候也得谦让苏里嬷嬷两分。

赵嬷嬷一贯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大揽权,在屋里存在感不高,她与云嬷嬷是旧交,便与云嬷嬷一条心,这二人近日来冷眼看着敏若屋里的这一桩“热闹事”,都清楚三格格这是真改了从前的软懦性子了。

这性子一改,头脑也清明了。

“就该这样,宫里那地方,性子软懦的人是站不住脚的。”赵嬷嬷私底下与云嬷嬷这样说,云嬷嬷当时正给迎冬做针线,闻声抬眼睨她一眼,“你当三格格是那些家世软弱出身微寒的妃嫔吗?她性子软懦站不住脚,咱们是做什么吃的?”

赵嬷嬷撇撇嘴,云嬷嬷忽地又叹了一声,“倒也好,总要清省些,在宫里日子过得也更容易。咱们也能更省心些。”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不是爱贪权揽势的人。”赵嬷嬷笑眯眯道,云嬷嬷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是老了,老了,也没有那么高的心气儿了。三格格如今这样子就很好,果然是人得到了那境地才能有改变,平日里再怎么教,有一千、一万句说教,都比不过这正事压一下。也好,也好……”

屋里蜡烛燃烧发出窸窣的声响,赵嬷嬷低下头比量着手里的丝线颜色,二人都没再言语。

这二人的一番交谈敏若是不知道的,但也在她的预测之中。

她这一手其实真正针对的并不是苏里嬷嬷,苏里嬷嬷顶多算是儆猴的小鸡仔,她真正要震慑住的是这两位有能耐有手腕也有心的“老”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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