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207)

作者:青丘一梦

茉雅奇应该拥有真正走向快乐与幸福的机会,如今,她有了。

这一世,也算是她阴差阳错,凑成了一段良缘了。

廿七那日茉雅奇出嫁,按旧例应是晚上出嫁的,可她从畅春园中走,进城、到内城果毅公府又是好一番折腾,所以皇贵妃院里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皇贵妃嫁妹妹,又是自家娶妇,敏若少不得要过去瞧瞧。

过去的时候新娘正在卧房里上妆,皇贵妃坐在一边瞧着,见茉雅奇有些羞怯、又期待的模样,盯着一旁鲜红的喜服,略有些出神。

穆尔登格今儿精神头倒是很不错,她在皇贵妃身边养了一段日子,皮肤也逐渐白皙起来、面色也红润了,从前被人强行从她身上摘走的端雅从容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但与从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坚定,不是低眉柔顺的闺秀模样,坚韧顽强,似一条韧柳,让人无法再次强行折断,取走她的高傲风骨。

敏若见了,不禁感慨一下,皇贵妃这改造课进度属实不错,这要放到后世,皇贵妃跟女德班打个擂台,绝对能让女德班校长们对她闻风丧胆。

这反洗脑的速度可比他们洗脑的速度快多了。

可能从前,没有身体到强弩之末的破罐子破摔,皇贵妃也做不到毫无顾忌地教穆尔登格、给穆尔登格洗脑。又或许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懵懂蒙昧,不知究竟温和柔顺是对,还是坚韧不拔是对。

她这一生随波逐流,被家族推着走,终于反抗一回,却是在生命已经展开倒计时的时候。

乍一想很是悲哀,可再想想,好歹她最后还是潇洒自在了一回,却也算得上是幸事了。

送茉雅奇出嫁之后,皇贵妃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日益衰败起来,太医们进清溪书屋给康熙回话的时候都缩着脖子进去,然后再灰头土脸地闷着头出来。

七月里,茉雅奇归宁,也没回佟家,皇贵妃下谕将她召来,阿灵阿陪着过来,皇贵妃特许入园,众人一道,见了这一双璧人一面。

茉雅奇面色红润,肉眼可见的生活舒心,阿灵阿待她体贴关注,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何况是一屋子人精。

皇贵妃笑得十分舒心,命人捧上一对鸳鸯佩来赠与二人,留茉雅奇用了膳,茉雅奇临走前,依依不舍地拉着皇贵妃的手,舍不得放开。

“好了,总有一别的。”皇贵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去给贵妃行个礼吧。”

茉雅奇依言起身,来向敏若行了大礼,候在殿外的阿灵阿跟随行礼,敏若搀起茉雅奇来,道:“不敢当,我也没为你们的婚事做什么,受不得这一礼。”

“日后,你也是她的姐姐了,她待你恭敬是应该的。”皇贵妃话有深意,敏若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茉雅奇的婚事是皇贵妃的一大块心事,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吊着皇贵妃的那口气好像也一下散了大半。

这日黄昏,敏若与容慈坐在延英楼上临帖写字,瑞初被她抱在怀里,乖乖地她写一个字便念一个字,氛围美好到让人舍不得破坏。

兰杜上来通禀时,都下意识地顿足门外,还是敏若扭头看她,她才回道:“罄音来了,说皇贵妃想请您过去一叙。”

这个时间请她过去必不是小事,再联想到皇贵妃最近的身体如何,敏若心内顿时有了猜测。

她笔尖一滞,落下一块墨渍在纸上,却也无暇顾及。敏若撂下笔,将瑞初放到地上,喝了两口凉茶,方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吧。”

第九十八章

到皇贵妃院里的时候,敏若见黛澜她们都不在,便更确定自己的猜测,对着推门的罄音点了点头,入了内殿,道:“忽然遣人去喊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叫她们带小四出去折莲蓬了,我自己清静清静,又想见见你,有些话想与你说。”自皇贵妃病势愈发严重,四阿哥便在无逸斋里告了假,回到皇贵妃身边,日夜侍疾不离身侧。

这会四阿哥也不在,自然是皇贵妃想法子支出去的。把“孩子们”都支走了,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敏若仔细打量着皇贵妃的面容气色,轻声道:“今儿个可用过药了?我还说等天气凉爽了,带黛澜和穆尔登格骑马去呢,你也去啊。法喀给我寻了匹好马,神气得很,就是这个时节太热,马上跑两圈便是一身汗,还得再等等。到时候咱们同去,黛澜说她还不会骑马的,咱们一块教她。”

皇贵妃先是笑着,听到最后,神情却隐有几分黯然,“当年,是我怯懦了,也是我自私。若我能像护着穆尔登格似的护着黛澜,她如今该是能琴棋、善弓马的大家格格,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是孤零零地坐着。”

敏若听她这么说,垂眸思忖着,缓缓道:“黛澜虽是个冷性子,心却是热的。面冷心热,这样的人总是不爱言语。你们家的恩怨,我虽不清楚,但我看得出来,黛澜很在意你,这几年在你身边,处处体贴得宜,说句不怕埋汰我自己的话,比我当年在我姐姐身边都上心呢。”

说了这一番话,敏若才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道:“总是心善之人才更好折磨自己,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可这世间人事怎能处处两全?人心都是有取舍的。从前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如今却糊涂了呢?”

皇贵妃苦笑道:“我哪算得什么明白人啊……我这半生都是糊涂着过的。当年——”她忽然抓住了敏若的手,似是忽然有了一股子精气神,目光灼灼地看着敏若,她郑重道:“当年,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当时我满心觉着是先后抢了皇上妻子的位置,又觉得、觉得钮祜禄家贪心不足,便也满看不上你。如今回想往事,是我心思狭隘、目光浅薄,又不敢得罪先后,只能暗暗为难你……

我很抱歉,这些年我一直想说,又觉着时日还长,咱们这样相处着也挺好的,只是、只是如今我眼看时日无多,这句话我不说出来,怕是到九泉之地也于心难安。我很抱歉,贵妃,你刚入为先后侍疾那年,我待你不好,还纵容人为难你,我很抱歉……”

她说着,眼圈隐隐微红,含泪望着敏若,凄然恳切的。敏若叹道:“当年你怎么为难我了?一没有盛气凌人仗着位份欺负我,姐姐过世之后,我再入宫时,你也没与我使绊子,更没有在宫份月例上与我为难过。”

若皇贵妃真办过那样的事情,她们也不会生出后来的默契。

她这个人一向记仇得很。

言及此处,敏若有些无奈,道:“还是方才那句话,你不要总是为难自己,圣人都不一定能做到永远不偏不倚全看公理行事、全然摒弃私心,何况咱们还不是圣人。你若非这么说,那我告诉你,我从没怪过你,你若非放不下,那你的歉意我也接受了,如此,你可以宽心些吧?”

她曾见过天地间最浓烈的恶,对未曾打算深交或者没有特殊亲密关系的人的道德底线要求其实不算很高。

皇贵妃是个各种意义上的好人,只是好人也难免会有些私心,所以一开始她入宫给先后侍疾那年,皇贵妃不大看得上她,也在太皇太后面前给她挖过坑。

但后来那些年里的默契相助也不是假的,便是敏若入宫后,二人关系平常的那一段时间,许是因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无法更改,皇贵妃也未曾为难过她。

听敏若如此说,皇贵妃先愣了一下,然后扬唇一笑,笑得甚是明媚,又似乎有几分涩然,“我做了一辈子的糊涂人,从来没有你看得通透,也没想到最终高看我一眼的人竟然是你。”

她用力握了握敏若的手,可惜力气不足,敏若只觉跟被小猫碰了一下似的,顺手握了回去,也算是那个意思了。

皇贵妃笑过之后便用力咳了一阵,用敏若递来的热饮润了润喉,咽下咳嗽,又喘了许久才喘匀气息,抓住敏若的手,定定看着她,道:“若有来生,我想与你真做一回朋友……或者,我也很羡慕瑞初与你的妹妹们……更羡慕容慈她们,能遇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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