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521)

作者:蒿里茫茫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在寂静的土路上。

越靠近濮阳,这条路就越凄凉,模模糊糊的白雾里听不到鸡鸣,听不到狗叫,听不到井轱辘转动时的闷声闷气,也听不到妇人打开房门,去院子里抱柴火的脚步声。

袁绍无论如何不至于屠戮自己的领民,只是将他们都驱赶开,要濮阳方圆数十里没有人烟,令臧洪无法获得任何补给。

张超骑在马上,沉默地望着前路。

他们要趁着新的主帅还没有到达城下时,一鼓作气,将冀州军赶出东郡。

当然,陆廉也提醒了他们。

“我虽未与袁绍亲自交过手,不过只要看一看颜良这些士兵的勇武就知道,想击破他的大营并不容易,”她这样说道,“不过好在我们仍然快他们一步,今天这一仗,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不吃亏的。”

她说出这样的话的同时,一点也没有想到袁绍麾下,另一个她十分熟悉,却并不了解的人正在向她而来。

郎君一点也不像个将军。

士兵们这样悄悄地嘀咕,他生得那样俊秀,皮肤似乎比束髻冠上镶嵌的美玉还要白,这样的人知道什么临阵打仗的事呢?

但又有人为他辩解,听说荀从事精于韬略,到时只要运筹帷幄,说不定就能带咱们将二贼打回去了!

打回去?立刻有人嘲笑道,咱们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哇!而且他们杀得颜将军,岂杀不得咱们?!

张氏二贼的名声还未显露,人人皆知他们杀了颜良,却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兵卒,多少战马,营地扎在哪里,粮草如何运来。

滔滔黄河两岸,似乎到处都是船,到处都可以过河,到处都有二贼的兵马,简直要闹得人心惶惶!

这些话语一丝一毫也没有落进这位被沮授寄予厚望的年轻将军耳中。

他坐在辎车里,左手拿着一盏油灯,右手拎着一张地图,任凭马车如何颠簸,他自巍然不动地看了很久。

这场战争在荀谌看来,到处都透着诡异。

张邈张超兄弟遣使后数日便到达了濮阳城外十数里的地方,颜良竟然不曾警觉!

而二张行军,兖州未曾派信使来报信,也是不合理极了……但他们若是不走兖州,走哪里呢?

荀谌的目光转向了泰山,看了一会儿之后,重新将目光转回了东郡。

他们选了一条隐秘的,但需要人接应安排的路,因此这绝不可能是二张自己所为。

——刘备对二张救援东郡的态度,一定是默许,甚至是支持的。一定为他们提供了青徐的道路,可能也会支援他们一些粮草辎重。

但二张行军打仗的本事呢?

马车的车轮忽然碾过一粒石头,车子猛然颠簸了一下。

一滴灯油从灯盏里晃了出来,落在了那只洁白修长,只有文士才有的手上。

荀谌的眉头猛然皱了一下,将油灯和地图放下,从怀里掏了一块细布,开始擦拭自己的手。

颜良虽然是轻敌冒进,但他对二张的印象原本是不算错的。

汴水之战时,二张追随袁公,各自派遣了一些招募来的兵马,但表现平平无奇,只能说是一群庸才,不值得在意。

之后他们投靠了吕布,又与吕布一同如丧家之犬般,逃去了徐州,这一路上他们将自己祖先的坟茔,宗族的家庙,族人的田产,全都尽数抛弃了。

如果他们那时有这样的领兵才能,是这样果决而勇武的将军,他们怎么会连祖坟都抛弃了,哭着踏上这条流亡的不归之路?!

难道说他们在小沛这些时日里,卧薪尝胆,闭门造车,倒是学成了一代名将?真要是这样,赵括死得何其冤也!

“这不对劲,”荀谌注视着自己手背上那一小块发红的皮肤,喃喃自语,“这样的决断,不是二张能下的。”

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那张地图,手却下意识地将细布重新塞回怀里时,无意间碰触到了什么东西。

那半块金饼。

这位文质彬彬的将军忽然愣了。

在这样一辆颠簸而昏暗的辎车里想起她时,荀谌的心中没有感到什么绮思,而是涌上一股冰冷的寒意。

如果打这一仗的是陆廉呢?

她行军既轻且快,用兵却凶猛果决,是百战百胜,被世人称为有韩白之才的名将。

如果是她来打这一仗,那么土堤、骑兵、以及拉开中军与大纛距离这些可怕的细节就都不必用巧合去解释了。

但下一个问题是:陆廉为什么要替二张打这一仗呢?

她与臧洪素未蒙面,可称不上有什么交情。

荀谌心中那股冰冷的迷雾正在慢慢扩散开,于是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传令官何在?”

在雾气即将散尽的清晨,传令官匆匆地骑马来到辎车旁边,“将军!”

辎车里传出荀谌清越冰冷,从容不迫的声音,“从军中挑选二十个机警的斥候,前去范城。”

“范城?”传令官有些吃惊,“将军要他们探查何事?”

“要他们在城内外看一看,是否有敌军的营寨。”

……这个命令太荒谬了。

城外要是有敌军营寨,那范城自然就是被围困攻打了,范城令如何还不赶紧飞马前来邺城报信求救?

但车内这位冀州从事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反而强调了另一件古怪的事:

“吩咐他们,探查时须小心行事,不许惊动范城令。”

第358章

荀谌会想到范城并不是偶然之事。

与许攸一样,他听说张邈张超兄弟自小沛出兵,来东郡援救臧洪时,除了二张打仗的本事,行军的路线外,彼军究竟在哪里渡河,这是个十分重要的事。

大军在哪一个渡口渡河,同样意味着接下来后方辎重要走哪里,也就意味着二张的粮草将会囤在哪里。

自王景修渠筑堤后,东郡至青州的黄河两岸大致有几个渡口,荀谌还是清楚的。

青州战乱频仍,土地荒芜,路途又过于遥远,张氏兄弟不当绕行青州。

而东郡境内的黄河渡口,离青州最近的便是仓亭津。

它原本是一处十分繁华的渡口,往来东郡的商船都会在这里停一停,将青州的海产,雒阳的绸缎,又或者是更远处的货物运过来。

但时逢乱世,交通隔绝,这些货船渐渐便少了,尤其青州数场战火下,河两岸已再不见什么商船,仓亭津也就冷落下来了。

但这一处河滩平缓,视野宽敞,仍旧是难得的渡口。

如果张氏兄弟扎营在此,隔河便是泰山支脉的鱼山。山路虽复杂,泰山寇尽可自如穿梭其中,放心运粮。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泰山寇为什么要帮他们?

荀谌性情有些高傲,但做事却谨慎极了。

他出行时便想过,沮授为何要他另领一军,不与张郃高览同行?

沮授防的到底是张邈,还是刘备?

在他看来,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虚惊,张氏兄弟不过误打误撞地度过黄河,误打误撞地杀了颜良,大军白跑这一趟,在河岸上屯兵数月也没什么。

但如果这场战争源于刘备试探性的攻击,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先拿仓亭津,而后再图东郡,到时便可南北夹击兖州,击破曹操后,再图河北。

荀谌这样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荒谬。

如果东郡是说丢就丢的地方,莫说主公懒得来打臧洪——他根本不会将东郡从曹操手中分出来!

没错!东郡是兖州的一部分!但被袁绍扣在了手里,不曾归还亲如兄弟的曹操!

这是河北的门户,荀谌想,刘备若是真欲图东郡,那就是一场避无可避的大战了。

在他继续南下行军的不久之后,斥候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这位高冠博带,风度翩翩,画风和全军都不太一样,因此格外引人侧目的将军坐在一棵古树下,仿佛赏春一般赏玩着满树飘飘洒洒的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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