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70)

作者:尔屿

“……”

没个正形。

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霍澹发现赵婳在殿中给霍岚讲故事。

“……”

什么妖魔鬼怪。

什么狐狸精、白骨精?

霍岚摇着赵婳手臂,撒娇?

赵婳竟还答应了?

敲了敲霍岚额头,宠溺的眼神?

还给霍岚那丫头,剥荔枝?

霍澹清了清嗓子,掩唇咳嗽。

他又咳了一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里面侍奉的莲心。

“殿下,皇上来了。”莲心扯了扯专注听故事的霍岚。

“皇兄!”霍岚在罗汉榻上坐得随意,一听霍澹来了,急忙坐正,规规矩矩起身相迎,还不忘训斥宫中的人,“你们这些人,本宫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们了,皇上来了也不通传!”

霍澹:“是朕不让的。”抬眸看了霍岚一眼,目光落到她身后的赵婳身上,“什么故事听得如此欢,也给朕讲讲。”

霍澹衣角一掀,坐在椅子上,霍岚斟了盏茶递过去,帮赵婳给拒了回去,“皇兄日理万机,批阅奏折才是头等大事。”

故事她都还没听完呢。

不可以再把阿婳送回思政殿去。

霍澹瞥了眼茶水,将茶盏推到一旁去,没喝。

眼皮一掀,霍澹看向赵婳,淡声道:“你跟朕出来。”

赵婳下意识看了看霍岚,霍岚也下意识看了看她,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霍澹抬腿出去,赵婳跟了上去。

榆树树荫投下,夏风阵阵,凉快不少。

霍澹负手而立,站在树荫下,道:“朕答应你的事,没有食言,渝州刺史已经伏诛,这事你应该知道。”

阳光透过树缝,投落到他身上,少年帝王俊美无俦,却也在身上掺杂了几分薄凉气息。

赵婳拱手,道:“皇上明察秋毫,奴婢代丁老三感谢皇上。”

霍澹扶她起身,“不过此行,姜子真受了些伤,他……”

“什么?姜子真受伤了?!”霍岚藏不住了,从树后冲了出来,抓住霍澹衣袖,着急道:“皇兄,他怎么了?严不严重?怎去了趟渝州就还受伤了?”

霍岚知道皇兄肯定是见到了她方才在殿中轻浮的模样,单独叫赵婳出去,恐是要责备阿婳。

霍岚不放心,悄悄跟出来,好在皇兄没有责备阿婳,她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便听说姜子真受伤了。

她情急之下忘了还在偷听,不管不顾冲了出来。

姜子真幼时任太子伴读,常跟着霍澹在宫中走动,从小便认识了霍岚,两人也算半个青梅竹马。

霍岚若知道姜子真受伤,定会扭着他刨根问底,所以他单独叫赵婳出来,就是想瞒一瞒霍岚,结果还是让她知道了。

“皇兄,你倒是跟昭仁说一说,姜子真怎么了?”

霍岚焦急地摇着他手臂,霍澹无奈叹息,“罢了,还是瞒不住。”

手臂上的力道卸了,霍澹整理下凌乱的衣袖,在霍岚那殷切的目光下,淡声道:“受了点伤,但性命无虞,不日返京。”

霍岚追问道:“皇兄,他伤哪里了?”

霍澹抿唇,不悦道:“朕受伤时怎没见你过问?”

霍岚小声嘀咕,“还不是皇兄藏着掖着,我都不知道皇兄受伤。”

霍澹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赵婳站在一旁饶有兴致见两兄妹掐架,忽地一记冷眼飘来,她若无其事地将头慢慢挪到一旁去,仿佛刚才没听见那斗嘴一样。

嘴里又慢慢将霍岚的话嚼了嚼。

她猛地意识到一件事——霍澹,受伤,爱瞒着。

霍澹对霍岚说道:“你回去,朕有事跟赵婳说。”

霍岚不放心,“那皇兄可别责备阿婳。”

霍澹显然对这个称呼有几分不满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打发霍岚离开。

一阵小插曲后,霍澹继续方才被打断的话题。

“朕琢磨是时候该收网了。”霍澹道。

树荫下,赵婳抬眸望了他一眼,“会不会太急了?”

霍澹顿了顿,道:“那便后日回思政殿。”

后日,时间有些赶,赵婳不确定严庆是否会对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产生怀疑,谨慎再三,问道:“皇上确定严庆真上钩了?”

霍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

上没上钩,目前尚未得知。

但,约莫是快上钩了。

韦仲旌任工部尚书,严庆此时正得意呢,在加上认为有赵婳为他效力,在这得意劲下,他指不定干出什么疯事。

一方面,霍澹趁严庆得意,逼严庆对他下手,进而除掉严庆;

另一方面,思政殿空荡荡,霍澹总是不自觉看向窗边那空荡荡的木榻,一时间没人在那,他说不出的别扭。

“那个……”

霍澹话一开口,便停了,赵婳摸不着头脑,仔细着望着他,“别扭”两字写在他脸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算了,无事,你进殿去罢。”

赵婳福身告退,只觉这皇帝好生奇怪,扭扭捏捏跟个姑娘一样。

望着那背影走出树荫,霍澹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这几日他也不知怎得,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浮上心头。

他本想问问赵婳给霍岚讲的那故事是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可他为何要问赵婳?

好生奇怪,好没道理。

长腿一迈,霍澹烦闷地往大殿去。

===

夜幕悄然降临,樊楼酒客众多,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声音是市井中独有的味道。

二楼隔间,刘骁从宫中下值出来,换了身便装,依靠在朱红栏杆边上,见一男子从门口进来,忙招手朝下面打招呼。

“韦兄,这里。”

韦仲旌闻声抬头,在店里伙计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刘兄,抱歉抱歉,事务繁多,回府换了身衣裳,便来迟了。”韦仲旌道歉,在一旁落座,为自己斟了杯酒,“我先自罚一杯。”

刘骁招呼小二上菜,又给韦仲旌斟满酒,“韦兄今日高升,能抽空出来和兄弟吃顿饭,兄弟已经很高兴了。”他举杯,“来来来,碰一个,庆祝咱们韦尚书。”

韦仲旌摆手,“过誉过誉。”

店里伙计端菜上来,韦仲旌就了口油酥花生,将口中的酒气压了点下去,笑道:“之前刘兄给我说我还不信。不怕刘兄笑话,今下午我在营缮清吏司接到圣旨时,还以为是做梦。”

刘骁哈哈一笑,“都是自家兄弟,我骗你作甚。倘若是空穴来风的消息,我万万不会说,说了还韦兄白高兴一场。”

韦仲旌给刘骁斟酒,道:“不怕刘兄笑话,这尚书位置我是当得稀里糊涂。我听宣旨的公公讲,好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严庆严公公举荐的。他日我若见到严公公,得好好感谢一番。”

刘骁放下筷子,“呦”了一声,“原来是严公公识得韦兄这匹千里马。说起来,我与严公公也有几分渊源,倒是可以为韦兄搭个桥。”扣了扣桌面,他道:“就是不知兄弟你愿不愿意。”

韦仲旌笑道:“那感情好,等我这阵子忙过就当面去谢谢严公公。这事便拜托刘兄了,万分感谢。”

刘骁脸板着,“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

韦仲旌难为情,斟酒笑道,“喝酒喝酒,这顿我请。”

两人喝酒聊天,直到樊楼快打烊了才分道扬镳。

月上中梢,刘骁回到宫中是宫门尚未落钥,他直奔司礼监。

严庆今日心情好,坐在镜子前,从那花白的头发中理出一根根白发,拿剪刀剪白发,“刘将军,事情办得如何?”

刘骁道:“韦仲旌已经是咱们的人了。”

严庆眼前一亮,放下剪刀,夸道:“刘骁啊,这次你是真没让咱家失望。”

工部不起眼,但是工部经手的修筑项目多,拨款也多,这一个项目克扣些银子出来,积少成多,这数目不容小觑。

刘骁道:“全靠公公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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