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1007)
林白鱼怒气刚生,忽然转念一想,心平气和道:“王爷以为朝廷对此早有防范?想让我去做说客,先礼后兵?”
李长安瞥了眼这个一点就通的聪慧女子,淡笑道:“这些年北雍与朝廷明争暗斗没有一日安生,姜漪在位时尚且知晓分寸有商有量,换做如今这位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再加上我与她生来水火不容,到最后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能用上的手段不管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都是不留余地。再说,京官也不是谁都对朝廷有用,不缺几个送死的小鱼小虾。”
说到此处,李长安忽然问了一句:“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究竟谁,你应当知道的吧?”
林白鱼闻言神色一僵,轻轻点头。
她还记得那日看到那份密信时的心境,胸口犹如闷鼓,久久难静。
林白鱼踌躇道:“我父亲……”
李长安拢了拢袖,望向前方道:“这次让你出面,让那些京官传回消息去,就是为了这个。到时你父亲只要在大殿上痛骂你这个不孝女,拎清君臣立场,以姜松柏的肚量不至于为难他。免得你身在王府,日日遭人揣测,还不如这样痛快点儿。其次,我也的确需要你去当说客,原先你在武当山曾把那位谢大真人说的哑口无言,那些满肚子草包的京官应当不在话下吧?”
林白鱼神情缓和了些许,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浅淡笑意。
但李长安心里有个念头,实在没忍心说出来,若她是姜松柏的话,必定留有后手,那些小鱼虾不过是开胃前菜,重头戏在后头,而打开局势的最好人选,想来想去也只有出身北雍的林杭舟。如今的朝堂不缺填补六部尚书位置的人才,正好趁势扶植,如此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李长安有些头疼,若真如料想这般,到时候这父女二人相见,场面得多尴尬?大义灭亲,还是抱头痛哭?可这道坎儿林白鱼又避不得,躲的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就算林杭舟肯致仕辞官,姜松柏也不会轻易放人北归。
接下来的几里路,二人一路无言。
林白鱼的眼力自是不及李长安,当远远瞧见两骑策马奔来时,她下意识拉紧了马缰,李长安夹了夹马肚,老疯头心有灵犀的跟着停下。
对于这支豢养在军营以外,明面上直属燕白鹿麾下,实则乃是王府私兵的女子骑军,林白鱼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当白袍白马的两骑行至跟前,林白鱼肯定这便是近来如雷贯耳的白袍先锋骑。
两骑在几步外勒马,齐齐朝李长安抱拳。
“白袍营校尉王西桐,副尉闻飞雁,参见王爷。”
李长安指了指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林白鱼,笑道:“这位是王府的批朱幕僚,林白鱼,林先生身子骨孱弱,之后路上你二人多多照应她一下。”
二人齐声道:“见过林先生。”
林白鱼愣了片刻,赶忙作揖回礼。
骑军队伍在一条岔路口的小路等候,林白鱼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一群英气女子整齐列队,人人披甲佩刀,气势丝毫不输她所见过的燕字军铁骑,一时间竟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李长安在人群中瞧见两个穿衣打扮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子,拿眼询问身边的王西桐,后者轻轻点头道:“杜姑娘与陆姑娘昨日前来投奔,将军临行前曾交代,只要她二人来便当即归营。”
闻飞雁隔着王西桐,伸长脖子问道:“王爷,这二人什么来头呀,连咱们将军都如此通融。”
李长安微微一笑:“那个叫杜康的姑娘,一个人能打你十个还有余,你说该不该通融通融?”
闻飞雁立即缩回脖子,朝王西桐吐了吐舌头,后者难得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想当初闻飞雁可是磨破了嘴皮子,燕白鹿才答应让她进的白袍营,如今来个走后门的还走的这般轻松,她自然不服气,私下里与王西桐说定要找个机会试探一番,看看这二人究竟有什么大能耐。这一问,出师未捷身先死,怕是连这点的心思也打消了。
因为顾及林白鱼,一行人走的不快,三十里地之后例行歇脚洗鼻,李长安看了看天色,干脆吩咐下去就地扎营。
看着溪边那群挽起裤腿衣袖给马匹洗鼻的年轻女子,倚在树下的林白鱼兀然心生感概,李长安牵来她的坐骑,瞧见她这副神情,笑道:“要不要也去试试,你若给这位马爷伺候舒坦了,以后它肯定走的更稳当,少让你遭罪。”
方才林白鱼下马的时候,磨蹭了许久,因为大腿两侧被马鞍磨的生疼,一用力就发软,若非李长安瞧出了端倪,伸手扶了她一把,兴许就要闹出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