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行(751)
其实青衫女子教的很用心,陪她练剑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好师父模样,夜里还细心用温热巾帕给她敷伤口。
下山前一夜,青衫女子烧烫了银针替她挑血泡,一面挑一面惋惜道:“可惜了一双好手,这茧子没个三五载怕是消不下去了。”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强忍着痛的苏小竹,“还练么?”
苏小竹没有吭声,只是死死盯着青衫女子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尤其是虎口,那处老茧看起来极为坚硬。
次日,临下山前,苏小竹磨蹭了半晌,青衫女子将她送到山道口时,她才开口道:“过两日便是中秋,娘说喊你一块儿去家里过节,你……”
女子微微摇头,笑意淡然:“我就不去添麻烦了。”
苏小竹轻轻嗯了一声,往山下走,不知为何竟有些恋恋不舍,下回再上山就不知是何时了,她停下身,转头回望,那袭青衫仍在原地目送,朝她挥了挥手。
回到村子里的苏小竹有些魂不守舍,捧着书坐在院子里,看的却是后山那片竹林。素来心思细腻的苏夫人竟也未察觉,只因前几日从丈夫口中得知一个骇人消息,令她这几日始终忧心忡忡。
中秋这日,苏锦程拎着几挂乡亲送的粽子回来,刚进家门苏夫人就赶忙过来询问:“郑员外那边如何说的?”
苏锦程面色难看,没有言语,只摇头叹气。
苏夫人心一横,沉声道:“实在不行,就让竹儿出去避一避吧。”
苏锦程一把将粽子丢在桌上,气闷道:“苏家已无亲眷,能躲到哪里去!?”
“那……”
苏夫人刚要说,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一个老员外做侍妾啊。
恰在此时,听得屋内动静的苏小竹推门进来,好奇道:“爹爹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看着自己养了十八年的亲闺女,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一咬牙,抓起女儿的手腕就往门外去,边嘱咐道:“爹爹娘亲要去趟城里,这几日你去后山竹屋住,爹爹若不去接你,就不准回来,记住了么?”
苏小竹惊慌失措,“为何?”
迫在眉睫之际,苏锦程哪管那许多,脸色阴沉道:“回来爹爹再告诉你,听话。”
苏小竹转头望向站在屋门前,泫然欲泣的娘亲,尚未来得及喊出口,就被忽然止住脚步的苏锦程带了一个趔趄。
打开院门的苏锦程愣在当场,下意识扯过女儿的胳膊,将她藏在了身后。
门外站着一群家丁仆役打扮的壮汉,腰间别着棍棒,为首那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笑容不怀好意,朝着门内父女二人抱拳道:“敢问,可是苏锦程苏先生家?”
苏锦程没有吭声,伸手拽过门环就要将门关上。
那汉子一把拑住门框,饶是苏锦程使出了浑身气力院门也没合上半分。
汉子瞅了一眼呆愣在苏锦程身后的苏小竹,裂嘴狞笑:“苏先生,可不要敬酒不吃……”
汉子话未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子,一群人顺着方向看去,就见八九个半大小子围在一丈开外,手里拿什么的都有,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人高马大,一手杵着根犁耙一手叉着腰,叫嚣道:“苏小竹是老子未过门的媳妇儿,你们这些狗奴才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老□□还想吃天鹅肉,敢动我媳妇儿一下,老子管你是什么员外郎,来了就别想走!”
满脸横肉的汉子凶相毕露,也不废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指使道:“哟呵,哪来的崽种,毛都没长齐就敢学人装英雄好汉,给我打!”
少年人毕竟年少,哪是魁梧壮汉们的对手,三下两下就都被打趴在地。但很是有骨气,被打的满脸血也没一个逃跑。
男儿骨子里皆有一腔热血,苏锦程此刻哪还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还有妻女需要他挺身而出。将女儿推进妻子怀里,苏锦程闷头就往外冲。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跑山鸡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瞅着那一棍子就要砸下来,就听一声大喊:“住手!”
此时小院外已赶来不少村民,但都不敢贸然上前,那郑员外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恶霸,背后有郡守府做靠山,不知为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这些家奴恶仆好打发,怕就怕之后来的是披甲佩刀的官兵甲士,民不与官斗,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苏锦程张开双臂拦在几个少年跟前,这个在课堂上连桌子都不曾拍过的教书先生此时面目狰狞,几乎是吼出来的,“在下已回绝郑老爷,纳我女儿为妾,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