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96)

作者:偷天

第89章 颠倒

殿内已备至了许多食物, 今日便只用了些汤, 倒真是有些饿了,李善跪坐在蒲团上, 柔柔的笑道,“善儿多谢阿嫂, 真是许久不曾见到这般多的美食。”

“先暖暖胃, ”宋槿阑盛了一碗汤放在她跟前, 随后又添置一碗与十五,“明日去玄都观看看两位夫人, 她们亦许久未见你了。”

“嗯,”李善应道,她抬眼看了下阿嫂,心下忽然释然,原来三哥不曾说出的事, 要由阿嫂来言明。

待两人用过了膳,阿楚便把十五给带下去了。殿内有些热意, 李善脱下裘衣, 坐在阿嫂的对面, 矮桌上摆了棋盘,着眼看着, 似乎是一局死棋。

见阿嫂拾起了白子, 抬手将黑子捡到了竹篓, 李善落后落下一枚棋子,“阿嫂近来可好, 身子调理得如何?”

“你着人送来的补品有用过一些,就是总喝药心头都是苦涩的,”宋槿阑蹙眉说道,仿佛都闻到了药味一般。

李善轻轻笑着,“阿嫂那箱子里定是藏了不少方糖。”

“连你也知晓了!”宋槿阑无奈的摇头,“还以为自己藏得巧妙。”

阿嫂的面色红润多了,不再是当年病态的苍白,这其中是这些年三哥无微不至的照料,心头又忆起夫人的落寞。

“善儿!”

“阿嫂,”李善回过了心神,随意落下了一子,再不可如此走神了!

将白子放回了竹篓,宋槿阑温柔看向她,“善儿,可有心事?”

良久的沉默过后,李善终是张唇说道,“不日我将会嫁给仲都敬,”尔后又是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萦在心头的牵挂似有似无,却像是缠住了她的脖颈让她难以呼吸。

“善儿,你需知,若你不愿,阿嫂定不会让你嫁的!”宋槿阑正色道,自解开心结后,朝廷之上的事情未再过问,可此番涉及善儿终身之事,由不得她置身事外。

“阿嫂,我知晓的,三哥亦是为我考量,”李善舒展了笑颜,即便是自己亦想不出更适合的人选了。

见她依旧这般想法,宋槿阑不再提及此事,她也只能管到此处,善儿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下了一盘棋,李善被杀得节节败退,只好弃子投降。宋槿阑打趣她去了洛阳棋艺竟是这般生疏了,正谈笑间李淳领着十五入了殿内。

“这是怎么了?”一个面带愠色,一个气鼓囊囊的,宋槿阑撇了一眼三郎转身同善儿笑言道,“还得辛苦善儿带着这个小捣蛋出去玩一会。”

十五和李善相视一笑,齐齐行礼退出了房内。两人走后,房间静谧了一会,宋槿阑坐在蒲团上收拾起了方才的棋子,“以前你总是宠着十五,如今她大了,你倒是想着约束她,哪有那般容易。”

李淳轻轻哼了一声,扬起衣袍跪坐在蒲团上与她一同收拾棋子。

抬眼看向三郎,唇间漫起笑意,待收拾好棋子,挪到她的身侧双手环住她,语调轻柔的说道,“又快新岁了。”

官道像是被重新修缮了一番,昨夜的雪没有持续,街上的雪早就消融了,只是两旁的草丛还遗落了未融的雪。

十五坐在马车内不时的询问到了没有,尔后便安静的睡了过去。待醒来马车正好停下,眉眼瞬间亮起来,掀开帘子径直跳了下去。

“清越真人!”

玄都观另迁了新址,这里留作了避世之地,闲暇之余来此住上一段时间,而今观内也只留了几余人在此照料着。

入了里屋才有了些暖意,清越真人将十五带走了,房内便只剩下李善与长孙玉瑱。

“阿娘,”李善轻轻的唤了一声,坐在阿娘身侧随即俯身枕在了阿娘腿上。

长孙玉瑱揉着她的脊背,“善儿在洛阳过得如何?”过了半响也未听得回答,便又开口道,“善儿可是有心事?”

鼻尖忽然一阵酸涩,李善轻轻应了一声,三哥与阿嫂都不曾问起此事,故而愈加不敢提及,她像是背弃者,可又是被弃者。

夫人到最后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甚至等自己缓和过来,她早已离开了洛阳不知所终,她所有的疑问、委屈,最后都像是一个笑话。

“阿娘,我在定州遇到赵国夫人,”不觉间,已经有了些哽咽,李善缓缓讲着那段时日与夫人的点滴,明明相处不久,可有些事就那般深刻的镌刻在心底。

像是经历了一场梦魇,待说完这些事,李善阖眸睡着了,眼眸滑落的泪滴落在阿娘的衣裳上印出一团水渍。

十五一来道观就生龙活虎,与清越真人玩闹不停,而李善像是终于有了心安之所,吐露心事反而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卧房已经洒进了阳光,李善揉了揉眼眸些微的怔松才意识到身处之地,与阿娘诉说了心事后,原本沉沉的心思像是有了着落,落在心上可不再是堵着心口,连触碰都痛。

长孙玉瑱端了膳食进来,见她已经收拾妥当,便将窗户打开来,“十五与清越真人去了后山,你可要出去走走?”

李善摇了摇头,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惺忪的眼眸微微合上,“阿娘,我好似又困了。”

“用了膳便出去走走,”长孙玉瑱拧了拧眉眼,不许她随意为之,“或者,你还想与阿娘再谈谈赐婚一事?”

眼眸忽的睁开,李善笑笑,“阿娘也知晓了,才与阿娘诉其夫人一事,又被阿娘知晓赐婚一事,好似颠颠倒倒反复无常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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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凉了少许,长孙玉瑱将碗放置矮桌上另一端,“我从未要苛责你,你倒好自己先开始责问了,善儿,我问你,你可有想过要与窦夫人言明呢?”

李善嘲讽一笑,夫人根本没有与她这个机会,入口的粥寡淡至极,见阿娘还在望着自己,颇为无奈道,“未曾。”

“若是我,定要问她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善儿,岁寒苦短,莫要虚耗时光!”长孙玉瑱正色道。

迎上阿娘的目光,李善缓缓点头,若夫人避之不及,她又如何寻得到?

从玄都观回到长安,李善便执掌了千牛卫,因她年岁尚轻将领多有不服,大多时候都置身于武备府中。

李善所寻之人照常没有任何踪迹,过了三月婚事颁布天下,她之所以未有否决,许是最后一计了,若是夫人当真在意也该出现了。

越接近婚期,李善便愈加难安,日日煎熬,可夫人像是在人世间消失了一般,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凤池阁无人打理萧索了许多,从前亭台楼阁布满着苍凉,与之不同的是三月里的凉风吹着新芽透着绿意,让人舒缓许多。

“夫人,外头有位姓宋的娘子求见。”

姓宋?窦容与垂眸思索,忙招手示意前去请人。待来人入了卧房,忙起身相迎,行礼道,“皇后。”

宋槿阑摆摆手,“叨扰夫人,不等你歇息便不请自来。”

两人落座,窦容与抬起轻浅的笑意,“不知皇后驾临凤池阁有何因由,我此番回长安亦只来瞧瞧,过两日便会离去。”在外游历了几月,途径长安当真只是来瞧瞧。

“夫人莫误会,我也是多番打听,才知你途径此处,便马上出宫了,还不及告知善儿,”宋槿阑如实说道,窦容与向来聪慧,她便也弯弯绕绕,听到善儿的名字便见她倒茶的微微一顿。

“皇后有话无妨直言,”茶水冒着滚滚白气,升腾在两人中间,眉宇筑起防备。

“夫人可是还在怨我?抑或三郎?”

拧着锦帕,简直泛着青白,窦容与轻笑了声,犹如三月的凛冽寒风,“皇后当年所做之事无可厚非,天下皆知是我失礼在先。”

宋槿阑阖眸叹息一声,“所以夫人才累及善儿?”

唇角轻颤着,窦容与几近失态的拍向矮桌,茶盏被掀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皇后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若是你想报复我与三郎,”宋槿阑摇摇头悲怜的看向她,“可你报复善儿却是成功了。”善儿回长安未提及此事,便只当她陷入了迷惘,缓一缓便好了,如今看来却是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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