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过青山又相逢(153)
在这样的目光下,云照雪蹲下/身,第一次伸手摸了摸衔蝉奴的脑袋。
掌心的白毛有些硬,但不知是不是云照雪的错觉,她总觉得格桑乌平日里常常揉蹭的那一片却格外的柔软。
“我走了。”
松开了手,云照雪隔着内间的门帘,轻轻地留下了给格桑乌的告别。
在衔蝉奴不舍的挽留下,她还是迈步走到了门边。
门缝中吹来的风带走了云照雪指间的温热,云照雪呼出一口料峭寒气,沉默地打开了屋门。
“保重。”
这是她在风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虽然轻不可闻,却让内间的格桑乌缓缓睁开眼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但是跨出这个门后,隔的就不只是山遥水远了。
她不会离开大漠,而云照雪也不会再闯入红石崖了。
兴许是明白这个事实,所以云照雪也只说得出一声“保重”。
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格桑乌好笑地想,这种时候,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好,难道不应该和我说一声后会有期么?
或许是感觉到了格桑乌已经醒来,衔蝉奴嘴里一边发出焦急的“呼噜”声,一边伸头来拱格桑乌的被子。
一手圈住钻进怀里的大脑袋,格桑乌一手安抚着焦躁的衔蝉奴,一手拨弄着它的耳朵,像是对它解释,也像是说给自己听,她一遍遍地轻声重复着:“她走了,兴许也不会再见了。”
衔蝉奴可能不能理解主人的话,但是它却察觉到了格桑乌语气中的失落。
慢慢地它不再晃动脑袋了,只是静静地把脑袋搁在格桑乌怀中,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她的手臂,直到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
第099章 弱水经年(六)
辰时, 教主呼延灼出关。出关后,阿曼苏从静室一路行至霄云神殿,如约向呼延灼献上延年神药, 恭贺教主神功大成。
随着呼延灼在殿中的落座,钰龙神教上下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整个红石崖。
只是,在这些跪拜欢呼的人群中, 却莫名少了两个人。
那便是圣使之首的乌月还,还有位至教主之下的左护法。
而同一时间,在格桑乌的院中,却出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人群。
后面跟着的是十余个持鞭的守卫, 而位列最前的, 是没有在霄云神殿现身的乌月还。
乌月还虽为圣使之首,但一直听从阿曼苏的命令,为她取血杀人。
如今教主呼延灼神功已成, 而阿曼苏的药早已炼成。既如此,那乌月还造访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了。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格桑乌想,呼延灼终于打算除掉自己了。
看见这些面色不善的访客,衔蝉奴怒号着冲下了石阶。
没有格桑乌的阻拦,这一次,衔蝉奴再无任何顾忌,咬断了朝它挥来的长鞭便冲进了人群。
在衔蝉奴愤怒的撕咬声中,守卫慌乱地挥动着平日子肆意鞭笞教奴的长鞭, 企图挡住衔蝉奴的脚步。
可这终究是负隅顽抗罢了。
在一声声惨烈的叫声中, 一个个守卫被利齿拦腰咬断, 而所剩无几的守卫则面色苍白地往角落退去。
“废物,连个畜生都解决不了!”
皱眉吼出这句后, 乌月还抬手甩鞭,企图让这发狂的猛兽停下。
蛇尾一般的长鞭在地上震起一道飞尘,而刚抖完毛发的衔蝉奴却灵敏地闪身避开。站稳后,衔蝉奴沉下一双眼睛。伴着口中威胁的低呼,它抬起了前爪,如一阵疾风般朝乌月还奔来!
几乎可以感觉到衔蝉奴奔向自己时地面的颤动,乌月还咬牙再次挥动起了长鞭。可是鞭子再快,还是快不过身形敏捷的衔蝉奴!只见它一边躲过鞭子挥舞的劲风,一边瞄准机会扑向乌月还!
很快,乌月还额上便流下了体力不支的冷汗。
“畜生……!”
吃力地啐了一句,乌月还咬牙将手伸向怀中。
衔蝉奴离他只有两步之遥,但格桑乌却察觉到了乌月还指间异样的寒光。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石阶上,神色异常平静,看起来并没有拼命抵抗的打算。但是在意识到那寒光是用来麻痹白虎的银针时,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朝着为了保护她而拼尽全力的白虎喝道:“衔蝉奴,闪开!”
听见她的指令,衔蝉奴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但此时,乌月还的手却已经送了出去。
就在银针即将扎入衔蝉奴皮肉中的一刹,院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威严又沙哑的声音!
“住手!”
乌月还动作一僵,随即不敢置信地朝院门外看去。
院门外,一个把衣服穿得颠三倒四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好好的锦衣和狐裘被他穿得乱七八糟的,即便如此,他那手中的血刃和腰间配的双扣龙纹玉环还是说明了他的身份。
那块玉环是呼延灼当年立教时亲手所赠,而收下玉环的人,正是于呼延灼有救命之恩的左护法。
“解决格桑乌”分明是教主与今日出关时下给阿曼苏的指令,可是此时,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左护法却出现在了这偏僻院中。
握紧了手中的银针,乌月还一边盯着虎视眈眈的衔蝉奴,一边不情愿地朝门边喊了一声:“左护法。”
并没有答乌月还这一声,左护法只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格桑乌,随即对乌月还道:“乌圣使最好是停手,莫要毁了一块上好的虎皮。”
听见这一句,乌月还的脸色骤然沉下。左护法的到来已打乱了他的脚步,却还在这里扯什么兽皮不兽皮的。
他爱慕格桑乌,自然不会真的下手。他原本只是想要在解决这只白虎后,用准备好的女子尸首伪造格桑乌已死的假象。
可是现在左护法的出现,却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虽然不知道左护法来此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迫于两人地位的悬殊,乌月还只能收起掌心的毒针,咬牙答了一声:“是……”
旁若无人地走过乌月还身边,左护法哑笑着走到格桑乌面前。
他的侍从几日前才死在衔蝉奴的利齿下,如今他却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来比起问责,他还有更要紧的,甚至不惜违抗教主之令的事。
“许久没听到格桑乌的消息了,不知你现在身体可还好?”
他的嘴角带笑,可是周身却散发出令人厌恶的阴戾。
眼中露出嘲讽之色,格桑乌想,不是几日前才收到自己贴身侍从的死讯么?怎会没有自己的消息呢?
将末尾几字念得很重,格桑乌暗讽道:“我一切都好,劳左护法惦念了。”
知道格桑乌清楚自己的来意,左护法眼中贪欲愈发明显。哑笑了两声,他不再掩饰身上的嗜血之气,如一只幽夜中捕猎的野狼般,紧紧盯住了格桑乌。
“乌圣使行事鲁莽,让你受惊了。”
朝乌月还投去了蔑视的一眼,左护法面上的笑愈发森冷。
“格桑乌不必紧张,你若是信得过我,大可放下戒心跟我走。”
到了此刻,乌月还才明白左护法的来意。他竟放肆到不顾教主之令,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夺格桑乌的地步么?
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乌月还将长鞭捏得“咯咯”作响:“左护法,你要公然违抗教主之令?!”
“教主之令?”
眼中有贪婪的凶光,左护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法哈哈大笑道:“教主只说此女不必再留,却没说别人不可留她啊!”
笑罢,他阴恻恻地扫过院中众人,最后把视线定在了面色铁青的乌月还身上道:“更何况,若是这些侍从传回的消息是乌圣使行事不力,丧命虎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