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26)

作者:祝黎

宋淑曼拒绝了她的要求,“还是我来吧,你要是扯着手上的针头就不好了。”

碗里的粥吃得见底,宋淑曼收拾碗筷到一旁,周汝问她:“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因为我羡慕你。”

这个词在周汝耳里听起来多少显得荒唐,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羡慕自己,只有她羡慕别人的份,哪轮得到别人羡慕自己的份。“羡慕?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因为自由。像我这样的富家子女,我的婚姻大事一定是被安排好的,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最优选择。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知晓,年少时所念的罗曼蒂克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不过自由二字,却也最难。”

“那你为何羡我?我又何来自由二字?每日浑浑噩噩,谁付了钱,谁就是主子。”

“我的人生都被规划安排好了范围,在这小小的圆圈里,除了这儿哪都不能去了。我这一生乃是漂泊,并非你想要的自由。”

“你为何不回去?回到故乡去?”

“回去?去哪?回哪儿去?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处,这就是我的故乡,可我到哪里都是异乡人。”

“其实我才羡慕你,能够安稳安稳地过这一生,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那哪是我能奢求的?”

“当然可以!现在是新社会,女子和男子都是平等的,都有追求爱的资格!”

“可你也没有。说什么自由恋爱,你还不是也要听从父命。”

“我不一样。”

“我也不一样。”周汝看向她眼底,“淑曼,我们都不一样,可你与我不同,我们是分道扬镳的两类人。”

点滴正好打完,宋淑曼不愿再同她争执,她起身,“我先去叫护士来。”

护士替周汝拔掉针头,宋淑曼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周汝,这是她觉得周汝离自己最近的一次。宋淑曼小声嘀咕着,“分道扬镳,现在这里的交集又算什么呢?”

周汝拿着棉签按着伤口处,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什么?”

“没什么。”宋淑曼给周汝把被子盖好,“姐姐生着病,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天转黑时,周汝对宋淑曼说:“你快点回家吧,待在医院一天了,我身子我自己清楚,有不舒服我就自己叫医生护士来了。”

宋淑曼权当听不见她的话,“快些睡觉吧,我看着你睡。”

“南呀三月雨,春呀不解情……”宋淑曼轻轻哼唱着,西医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周汝的眼皮沉下去,宋淑曼后来好像又说了什么话,迷迷糊糊,没了印象。

宋淑曼夜里也没回家休息,她趴在病床边上,以手臂作枕,她的睡眠很浅,周汝翻个身,宋淑曼就起来替她重新盖好被子,到了后半夜才真正睡下。

第二日天明,周汝睁了眼,宋淑曼正好端了水进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的?”

“没有。”周汝见宋淑曼身上所穿还是昨天那套,“你昨晚一整晚都在这?”

见宋淑曼不搭理,周汝又接着说:“我休息得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也回去换件干净衣服吧。”

“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周汝的演技精湛,一个甜甜的笑就骗过了宋淑曼,等宋淑曼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周汝的病床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她着急去问护士,“那床的病人呢?去哪了?怎么不在?”

小护士拿着纸笔顺着宋淑曼的手指指向回想,“哦,那床的病人啊,刚才就出院了,被另一个人接走了。那人踩着个高跟鞋,头发卷卷的,戒指托上还卡着根烟,我还上去和她说嘞,医院里不能抽烟,她摆了摆手,和我保证她不抽,她接个人就走。”

宋淑曼知道,接走她的人是沈桃,她也只会跟她走。

“那她们去哪了?”

“病人出院去哪里,这我们医院哪里管得着啊。”

“诶,那床病人走得急,开的药忘了拿了,你替她拿一下吧。”

宋淑曼取完药后去找周汝,去周汝家门口敲门,去沈桃门口敲门,如果用力度来定,她这砸门的声响都没有人回应。

宋淑曼又拐去梨园,江宁府就这样大,她一个个地方找回去,就不信找不到人。

宋淑曼还是找到了周汝,在梨园里,沈桃不藏着掖着她,她要她大大方方地坐在舞台中间,用还未痊愈的嗓子唱着手里琵琶弹的曲。

宋淑曼想上台拉周汝下来,被沈桃拦在手臂后头,“宋小姐这是要干什么?”

“她病都还没好全,医生说要多休息。”

“你知道那一晚的病房钱治疗费她要唱多少支曲才能赚得回来吗?我们这些人不像宋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们不自己亲手赚钱,就要饿死在这江宁府了。哦对了,就是死了,也买不起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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