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98)
老陈咳了一声,带头吹起唢呐,张蛤|蟆喜滋滋地敲起铜锣,孔蝎子也开始有以下没一下的打鼓。三人没了岑杙的引导,把好好的庆乐搞得一团糟,不过,这一点也没有影响新郎官的好心情。
她拉着新娘子在礼堂前就位,顺便观察到院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知道是顾人屠来了。便当着众人的面儿道:“青儿,你哥哥来了,就在外面看我们拜堂呢!”孔蝎子和张蛤|蟆闻言往外瞧了一眼,都心领神会。
农庄的男主人充当了礼官,笑嘻嘻地对着礼堂里的一对璧人,高喊口号:“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开始拜堂——!”
“咣~”张蛤|蟆用力敲了一下锣给她俩助兴。因为有顾人屠盯着,孔蝎子也不敢再摆出不耐烦的样子,不甘人后地用腰间的小鼓敲出一段还算过得去的伴奏。礼官待鼓点尾音落定,特意清了清嗓子:
“一拜天地——!”
岑杙攥着红绸面朝天地桌掀袍下跪,喜娘也搀着新娘子在蒲团上跪了下来,两人一齐对着那象征着吉祥喜庆的龙凤红烛磕头行礼,岑杙余光瞄到李靖梣垂下又合紧的红盖头,鼻子竟然有些微微泛酸。
“二拜高堂——!”
高堂没有,两人便转过身来,朝门外漆黑的夜晚遥遥一拜,岑杙想,如果父母泉下有知,得见她娶妻或嫁人,也该含笑九泉了。虽然这场婚礼在别人眼里是假的,但爹爹娘亲一定知道,她是当真的。
“夫妻交拜——!”
最后一拜,岑杙突然紧张莫名,双膝绵软使不上力,新娘子也像楞了似的,站在那儿久久未动。
真的,要拜堂了吗?
如果刚才岑杙还有一点配合大家演戏的侥幸心理,那么在这一锤定音的最后一拜面前,她脑海中那些真真假假的论断似乎都不重要了。
天地、高堂、红烛、喜帕、礼官、见证者,还有她,都在。这不就足够了吗。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它更真?
喜娘见状催了催新娘:“姑娘,还有最后一拜了,拜完你们就是夫妻了,赶紧的呀,新郎官儿都等着急了。”
而喊口号的汉子也来催岑杙,“官人,该交拜了!”岑杙恍然犹如身处梦中,被他一叫猛然醒了,深呼吸一口,手颤脚颤地面向新娘子跪了下来。
但是,对面的新娘子仍旧迟迟未动。
岑杙抿着嘴,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往后拽了拽红绸,新娘还是一动不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乐了,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孔蝎子奚落道:“新娘子莫非后悔了,不想嫁状元公了?”
岑杙额头上有汗冒了出来,暗忖李靖梣啊李靖梣,果然,你连假装跟我最后一拜都不肯吗?
“新郎官,看来是你的诚意不够,新娘子不想跟你拜堂了!”
孔蝎子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咂摸着,好像真是这么个意思。
尽管万般滋味在心头,岑杙仍直挺挺地立起身子,对那红衣人道:“这次拜堂由于形势所逼,是有些草率了,娘子若觉得委屈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礼节虽简,吾情是真。在场所有人可以帮我做个见证,我岑杙对天起誓,除非浊河水倒流,否则,这辈子只会拜这一次堂,结这一次亲,如有违誓,愿受天谴,最好能死于发妻之手,虽死不悔。”
她说完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先于蒲团上磕了下来,脑袋砸得地面咚得一响。
罢了,她既然要把情葬于浊河水,那我便把一生红尘都抛了,随她吧!
屋内顿时寂寂无声,一般“男子”发这样的誓言,是暗示除了新娘以外,今生不再娶的意思。不管将来新娘无出也好,先故也好,或者有其他意外也好,这姓岑的都会对她从一而终,不离不弃,直到浊河水倒流的那一天。
喜娘不禁感动,拿袖子点了点眼角,又悄悄拽了拽新娘的礼衣,示意她赶紧跪下交拜。
新娘子被她半催半哄甚至半挟制着跪了下来,对着那早就埋首等在那儿的人轻轻还礼,红盖头垂在地上又升起来,快到一眨眼就过了。
“啧啧,看这对拜的时间,大兄弟以后怕是个惧内的主儿。”张蛤|蟆忍不住托腮调侃,礼官没有理他,大声喊:
“礼成!送入洞房!”
喊完喉咙里竟有些哽咽,大概也想到了自己拜堂成亲那会儿,何尝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惧内就惧内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蛤|蟆带头叫了一声“好!”,屋子里的人纷纷鼓起掌来,夹杂着锣鼓喧天的热闹,姜小庄去门外放鞭炮,震得人耳朵都要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