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黑莲花的白月光+番外(147)
他们是藏匿在脑海深处的来信,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帮助你回忆起你所恐惧的一切事物。
重复恐惧,这是一种本能的安全训练。
当陷入这份恐惧之中的时候,梦境和现实的之间界限在哪里,从前的霍星语是能分得很清的。
她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一种说法,人的梦境分为黑白和彩色两种不同样子。
在这些神经脉冲被意识脑解读成虚幻迷离的幻想中,她眼里所看到的世界是黑白的。
没有色彩,一片黑白,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知道自己在梦里的。
在藏地有一种传说,
他们说人的一生中,只要有三次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沉睡,死后必然能得到解脱。
如果按这种说法算的话,她觉得自己这份解脱来得十分轻而易举。
从什么时候开始梦不再是黑白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在梦里看见颜色,霍星语是记得很清楚的。
就在那个一片混沌黑暗的梦里,她被人一手掐住脖子,努力的睁开眼的时候。
她看见的是一大片模糊的人影与色彩,和躲在最远处那个哭着嘶吼的女人。
在梦到这之前,霍星语从来都不知道在梦里看见彩色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在这之后,只要那个女人在她梦里出现,她都能看见很多颜色。
警车红蓝交替的尖锐鸣笛、从麻布袋里渗漏出来,一滴一滴打在地上的血、和昏沉得看不见暮色的天。
在这个梦里,霍星语看不清她们的脸,她们像是一个个面目模糊的玩偶,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梦里,扮演着一出话剧。
在这一片没有五官的模糊之中,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所有人的情绪。
大多数时候,那个女人都在哭。
哭着说后悔,哭着说对不起。
更多的时候,她在念着自己的名字。
她说,星语,星语,是我对不起你。
仿佛她真的认识自己,
仿佛她真的和自己有一些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霍星语茫然的回想着自己的人生,却想不出任何一段和这个荒诞离奇情节有任何能沾上边的桥段。
唯一相同的,就是自己父亲也死了。
但和那个在车里嘶吼着让自己快跑,快离开的男人不一样。
她父亲是为了保护她,为了帮她挡住车辆的撞击而死的。
这些诡异的不同,一点一点构建出了另一个让她陌生的自己,另一段连她自己都没有经历过的,霍星语的人生。
在这个梦里,她不是那个冷着脸坐在摩天大楼里翻阅报表的人,而是一个缩在女人怀里的年幼孩童。
在她梦里哭泣的那个女人,也不总是流着泪的。
除了那些昏暗与黏腻的血液,她还见过小巷里的红砖壁,家里白晃晃的粉刷墙,画着一片金黄麦田的画布,锈迹斑斑的蓝色铁制集装箱,废旧泳池。
这个女人会拉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
霍星语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她在笑。
面前的湖水晃晃荡荡,破碎的光和这个女人的笑一样令人眩晕。
这个女人伸出修长温热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指尖摩挲着她的脸。
她用单薄温热的怀抱把自己包裹起来,霍星语缩在她怀里,感觉自己在这一片平静之中,缓慢地一点一点往下沉。
她拥抱着自己,低低的歌声,从她头顶传来。
“会不会你再来……要不要我再等,一遍遍我自己想,一声声我自己问……”
在这个熟悉的调子里,幼小的霍星语埋在这个女人的怀里,她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小小的背。
她的身子像是一个用母亲血肉铸成的摇篮,搂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摇晃。
在这一个陌生而温暖的幻觉里,真实得忽然叫她开始分不清,到底清醒的霍星语是自己,还是梦里面的霍星语才是自己。
更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一个令人颠倒炫目的梦里。
在这个怀抱里,霍星语忽然有一种错觉,这个脆弱得总是流泪、又狠厉得能动手杀死一个人的女人,或许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或许真的是何抒意。
霍星语对她的印象是不深的。
在她残留的印象里,何抒意并不像梦里这个女人一样总是流泪。
她和所有的“霍太太”一样,要为了名声和体面拗着和蔼可亲的姿态,大方得体的举止。
讲究得仿佛是同一个高超的工匠,用了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框在标准里女人似的。
说话轻柔有力,和林娴那副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并没有多大区别。
除此以外,霍星语就没有任何其他印象了。
他们说,不记得也是好事,何抒意这种女人没什么值得记住的,说完,他们会相视一眼,挑着眉,撇着唇,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