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症+番外(71)
“哪句?”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何夕摩挲着泛旧的书,神色端凝,“前不久去看了海,我再想起这句话,感悟多了好多。”
时雨蜷起膝盖,托着腮道:“愿闻其详。”
“日语中有个词汇,叫忘归潮,说的是退潮以后,留在岸上水洼里的水。”
何夕小声咳了咳,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人就像潮水,从海里来,回海里去,能留下来的固然幸运,但也很痛苦。”
“活着的人,都是被困在生里的忘归潮,苟且又孤独。”
她有在认真思考。
“因为我怕死,所以……我宁可祈愿,让大海遗落我。”
时雨:“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了?”
何夕:“我昨天看了上次车祸的后续报道,说死者有的刚新婚,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才过完生日……”
她声音落了下去:“就觉得……人生真的太无常了。”
“世事难料,没办法。”有关死亡的话题,不宜深讨,时雨便宽慰道,“所以说啊,我们何其有幸,尚且活着。你说对吧,何夕?”
何夕低眉:“……对。”
“喵——”书架上方传出一声猫叫。
花猫展了展身,凌空跃下,把何夕的头顶当跳板,稳稳落入时雨的怀抱里。
“阿亮,早上好啊。”时雨笑嘻嘻地吸起了猫。
何夕对她“见色忘友”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喂,它踩我脑袋,你不管管?”
“噢噢,我给你揉揉……”时雨腾出一只手,敷衍地去摸。
何夕挡开:“你哄小孩呢?!”求来的关爱太廉价了,她不吃这亏。
导火索卧在时雨腿上,舔着肉乎乎的爪,并不屑于和这个失宠的两脚兽争风吃醋。
时雨在给花猫挠痒痒:“何夕,你不是想养猫吗,现成的教材在这儿,还不赶紧上上手?”
“它咬我怎么办?”何夕有所顾虑。
“不会的,你把它当毛绒玩具嘛。”
“……你见过这么多动的毛绒玩具吗。”
时雨:“放心,被咬了我把自己赎给你好吧。”
“手给我。”她把住何夕的手掌,不多废话便要开始言传身教。
何夕拼命抗拒:“等、等……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需要准备,相信我就是了。”
手被牢牢攥着,何夕挣不脱也逃不过。
“何夕,手指放松,不要紧张,你是兵马俑吗?”
眼看自己的手离猫头越来越近,何夕欲哭无泪,眼睛一闭,要杀要剐都任凭时雨处置了。
然而,臆想中手指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景况,没有出现。
她好像碰到了一团绒线球,会动,有呼吸,正在微微起伏。
“……”何夕斗胆将眼睛撑开一条细缝。
五个手指头,完好无损。它们在时雨的牵引下,左右轻蹭着阿亮脸上的毛发,像给它做了个面部spa。
猫主子一副高高在上的睡姿,纵享着新仆人的按摩服务。
时雨:“你看,我就说很简单的吧。现在你还觉得阿亮可怕吗?”
何夕:“……看不见那个铜铃样的眼,倒是还行。”
她看两人的手仍叠在一起难舍难分,忍不住道:“你摸够了没,假公济私的家伙……”
时雨笑着撒手:“被识破了啊。”
何夕飞速把手撤回,生怕多停一秒,增加被咬的风险。
“别半途而废,撸猫也是需要勤加练习的。”时雨接过按摩的接力棒,撺掇何夕跟她再熟悉熟悉技巧。
何夕:“说说理论得了,我记得住。”
时雨笑骂着:“我看你纸上谈兵,哪天养得起猫。”
何夕:“少看不起人。”她抬首,傲气凌人地撇着眼。
时雨专治这种“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臭屁小鬼。
“据说猫下巴那块儿都挺敏感的……”
她眯起眼梢,目光拉近至何夕的颈部,让浴了火的气息从下往上,一寸寸地侵吞蚕食。
时雨没脸没皮地开腔,气声蛊惑:“你敢不敢……让我做个实验?”
何夕想不到,她大白天的竟敢明目张胆地超速驾驶。
“……死变态。”她咽了口唾沫,用日语低骂一句,抱着书仓皇逃去书架另一侧。
小样儿,关公面前耍大刀,何夕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时雨暗爽,心里乐开了花。
一个上午,她们隔着书架背靠背,此方逗猫吟诗,彼人看书作对,你来我往,有呼必应。
直到黄新鸿一通电话把何夕叫去医院帮忙。
时雨抱着阿亮:“黄先生有急事?”
何夕放下书,起身道:“不清楚。他那儿人还挺多的,我听到有一男一女,嗓门特别大。”
她半只脚踏出了门,却猛地想起早上提心吊胆躲着狗叫声,跑来开门的丢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