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128)

作者:俞夙汐

颜润低眉正自斟酌,身前之人却已代为出言反驳:“嬿婉回风态若飞(1),飞入云汉邀月饮!有何不妥?”

南宫霁抬手摸了摸下颌,心内一声叹:看来他是无论何时何地,皆要与自己一较长短!只此回,却是轻妄了些。因而一笑:“殿下此比便不妥,还是收回的好!”

越植也是微醺之故,信手拈来一句便脱口而出,这厢教他一言,倒是醒悟过来,脸色霎变,一时无言。

正此时,忽闻官家驾到,众人急忙躬身揖逊。

但闻越凌道:“此际银蟾光满,夜色正好,汝等不回去团家人、酌酒玩月,以酬佳节,却在此闲作争论,不觉无趣?”

看来方才只言碎语,官家已然入耳。众人急忙告罪,便作鸟兽散了。

越凌抬眼看了看依旧伫立原地之人,口气似淡漠:“汝还不去?”

那人叹了声:“今夜人皆归聚天伦,惟臣伶仃,回府亦是独自通晓,望月则凄情更甚,因而不敢归!”

越凌闻之,一时心生恻隐,再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遂亦轻叹了声,命于琼华阁再开小宴:许久未尝对酌,今日也算对他聊施宽慰罢。

左右领旨方去,那人已然喜上眉梢,瞧去乃一副小人得志之态!越凌这才心知其方才不过作态而已,不免生出几分懊恼,想其素善施此术,却不知为何得逞也十之八九。

琼华阁高余十丈,步上顶阁,蟾宫似已近在咫尺。一旦登临,便如置身秘境,教人不忍抽身。

阁中小宴已妥,又宣进舞乐。

小酌了个把时辰,南宫霁称似闻何处乐声,宛若云外!他人皆言未闻得。

南宫霁道:“此刻喧哗,陛下但退左右便可闻。”

越凌依言,却依旧不闻,倒是墙外天街上鼎沸人声依稀。

再问之,那人却迷离着双目笑道:“何来甚么仙乐?只是欲与你独处一阵罢了!”

越凌倒也不恼,只作势轻嗔了声。那人挪近前来,贴身相依。

皎光入户,与摇曳的烛光相辉映,大梁天子脸上,似教蒙上了一层轻薄光晕,见他侧首合眸一笑,便令人倏然心动。

顺势啄上那尖巧的鼻尖,逐而滑下,吻上那抹荷色。。。

耳鬓厮磨、细语呢喃。南宫霁痴醉之余,却忽起一想:此厢风光,此生绝不容许他人得见!

月华如水,不忍辜负,索性熄灭多余烛火,凭栏相依,任那如银光华倾泻一身。

夜半无人,但随心私语,二人且说着往年赏花观月的趣事。

越凌叹道:“当初你曾言,同一景致,然身处异境,与人所感却不同。吾原是将信将疑,在京中,宫内宫外,吾观这月亮,但有圆缺,然月月轮回,素来皆如斯。只是那回于陈州,流落深山,夜半得见玄月高挂,忽觉此景无限凄凉!纵然回京之后,但见弦月,便觉周身皆寒,彼时才算谙汝之意。”

南宫霁但闻此,环着怀中人的双臂不禁紧了紧:陈州一行,虽有惊无险,想来却依旧心惊,因而不欲重提!自然,除了那一夜,那求来极难的片刻。。。感慨良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惟低头轻蹭他如漆的鬓角。

又闻怀中人低低道:“汝曾言成都之月,与汴梁不同,却是如何不同法?”

南宫霁笑了笑:“当初不同,是因望月思乡,如今。。。”于他鬓上轻付一吻:“虽两地风情有异,终是各有好处。”

静默片刻,怀中人似带笑道:“汝此言若是出自真心,吾便欣慰矣!”

抬头,那轮玉盘已近中天。

临轩有人一声清叹:“曾有人与朕言,他国之满月,大如圆台,远盖我中土,你可信?”

南宫霁几是未假思索道:“黄口小儿,却素出狂言,你也需理会他?”

越凌悻悻道:“他尚有言,他国一应之物,皆盖我南朝,包括兵马!”

此佳时,却提这扫兴之题,南宫霁不禁蹙了蹙眉!然听去他应非一时感怀,倒像事出有因,不禁又心中一紧,道:“他欲出兵?”

越凌凝眉:“当下尚未知,只闻西北密报,拓跋温已向靳国称臣献地,以求他出兵相救!然若你是他,当如何?”

南宫霁略一忖,道:“大梁于他有匡扶之恩,他岂能背信弃义?且两朝相睦已久,出师总需有名!”

越凌摇头:“但有利可图,出师之名自是手到拈来,任一事皆可。实则自我始伐羌桀,靳国便已在幽云之北增布重兵,近时更闻边境异动,着实教人悬心。”

南宫霁道:“那,你欲如何应对?”

越凌道:“还能如何?遣使前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尚未忘当初之诺,在位之日绝不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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