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蛊手记(34)

作者:微笑的猫

那女的放声尖叫,结果夏明若又去搂那女的:“毛子啊,你也在啊?我可想你了。”

毛子是陈燕儿他们家的狗。

楚海洋赶紧解释说:“一醉鬼,对不住了啊。”

夏明若爪子还没碰到那女的,又“嗖”地蹿那男的头上:“史卫东,东东!你看你长得,这条子,啧啧,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赶紧借我作业抄抄。”

那男的估计要疯了,楚海洋架着夏明若就跑。途中忽然有个小青年从身边飞奔而过,一个中年妇女在后头扯着嗓子大喊:“抓流氓啊——”

树丛中立刻有几条潜伏已久的矫健身影跳出来:“抓流氓!站住——!不许动——!”

夏明若嘎嘎傻笑说:“嘿!我爸!还有几个便衣,哈哈哈哈!”

两人拉拉扯扯到家,发现小史正在家门口戳着,老黄正陪着他,楚海洋说:“哟,这不是东东嘛。”

小史迎上来:“哎呀别信,你怎么这副德行?”

楚海洋说:“你可不能学他,没这个量却要装这个样。”

“就是,德行!”小史说,“对了,李老师让我来通知你们一声,明早的火车去洛阳,不能迟到啊。”

老黄是一个颠覆了传统的存在。

它的存在只是为了验证一个清醒而痛苦的命题:我孤独,因为我有思想。

楚海洋凝视着它睿智的眼睛,问:“怎么又跟来啦?”

老黄看着他,显然已经开始思考。它一直思考,它思考,思考,思考,睡过去,醒了,思考……最后楚海洋问:“老黄,你到底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老黄打了个呵欠,爬到上铺窝在夏明若怀里睡觉。

夏明若以手覆额咕哝道:“喝酒伤身啊……”

楚海洋把茶缸递给他:“你那小身板儿就珍惜点儿吧,还能多活两年呢。”

夏明若惨白着脸不动,楚海洋爬上来摸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不可能。”夏明若翻个身,老黄躲避不及被压扁。

“老头儿呢?”

老头儿在车尾吹风,吹得心潮澎湃,冲回来给党写万言书。想起自己早年就读于中国最顶尖学府,师从考古界泰山北斗,经历过抗战、内战、建国,但最年富力强、最应该出成果的十多年却完全被束缚住手脚,以至于垂垂老矣,不禁满眼是泪。

楚海洋从他身后把毛巾罩在那颗光头上,结果被一把扯下:“调皮!”

楚海洋笑着说:“什么成果?七七、七八届共十九人,哪个不是你的成果?”老头儿狠狠擦了把脸,想了一会儿破涕为笑。

楚海洋上前收拾他的纸笔:“您什么也别多想,发掘还未成定局,毕竟谁也没存坏心是不是?憋了这么多年,都想大干一场,见识文物而已。”

“谁不喜欢宝贝哟!”老头儿长叹口气,“就是因为喜欢这些宝贝,我宁愿一辈子都见不着它们。”

老头儿斜靠在床铺上,夏明若探出身子将窗户开大,华北平原上爽朗的凉风吹进车厢。

老头儿说:“学生们啊,我记得周扬同志曾经委婉地提过意见,说考古没有阶级性,对历史、对过去,只讲究一个‘信’字,当然他们自己也犯过错误,但在这点上,他们是睿智的。我想我们民族从弯路上回来后,便终将了解,不但是考古没有阶级性,任何一门自然或人文科学都应该服务于人类而不是阶级斗争……哎呀,我说那个小史啊!你买个饭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啊!”

史卫东托着饭盒,提着水壶,站在开水炉子前虔诚地等着,不是等水,是等那个圆圆脸蛋的列车员。走过来,看一眼;走过去,再看一眼……红着脸羞涩一会儿,抬头时被突然出现的乘警吓退数步。

小史被摁在车窗上时强调:“我没干吗!”

乘警面无表情地搜身:“量你也不敢。”

搜完了,没有危险物品,小史说:“我……我能回去吗?”

乘警说:“你跟我来一下。”

小史埋着头跟到乘警值班室,十分温顺地填写出生年月与姓名,乘警说:“都写上,身高、体重、籍贯、工作单位。”

小史弱弱道:“写了。”

“写了就好,到时候你犯了事,好找。”乘警抢过笔,眯眼凝视了小史一会儿,在体貌特征栏里填上“八字眉”,然后把登记簿合上说你走吧,小史偷看一眼,发现那簿子封面上果然是“可疑人员记录”六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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