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垓龙吟(115)

作者:如雷灌耳

一首渴望归乡的曲子被君向若哼出来,寒云深竟听出了战士面对满地横尸的肃杀战场归家无望的苍凉来。心里冷得直发涩。

“换一首。”他听不下去了。

君向若果真没哼了,“换一首想用笛子吹,可现在没笛子。”

“谁说没有?”寒云深从空间囊里拿出来一支已经发黄的竹笛。

君向若微怔,“你居然还留着。”

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在青山派的秘境里削的那一支,因为上面被他刻了一个“寒”字,翻过来还有一个“骟”字。

可当他翻过来,那个“骟”字已被刮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遒劲有力的“君”字。

君向若指腹抚过那字,心动不已。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他把笛子放在嘴边,悠扬的曲调缓缓流淌。

仿佛有秋虫在井阑里唱晚,寒气弥漫,薄霜结在草叶之上,一盏孤灯残影映照轩窗,在夜幕里独自摇曳。月光凉如水,洒在帷幕层层间,微风缓动。

曲调轻缓如诉,满满是离声。

“什么名字?”

“《长相思》。”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不准吹了。”寒云深把笛子抢了。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寒云深是真的累了,翌日清晨起得有些晚了。

一睁眼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面前,箭袖白衣,衣摆飒沓,面容俊美无俦,这张脸哪怕只是挑一挑眉都是祸国殃民的颜色,此时见他醒来,却是冲他笑了一下,“醒了?”

寒云深见他这般,觉得前几日昏迷不醒面容憔悴的他都是自己的一场梦,“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君向若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三魂七魄。

“继续赶路。”

“既然来了这‘独幽谷’,我们就去看看吧。”君向若理了理自己的箭袖。

“治好了回来看。”

“现在就去。”

寒云深犟不过他,只得不情愿地去了。

独幽谷正如其名,美景幽然。

时值阳春三月,两人沿着谷底的清溪走着,两旁青山万仞,遍谷苍翠,空气混着泥土的芬芳,微凉潮湿,水滴顺着结雾的岩石滴落。

鸟鸣清脆空灵。

君向若脚步悠悠,当真是来闲游的,这辈子从未这般悠闲过。

这种时候越是接近死亡反而越是释然。

寒云深若有所觉,一把拉住他,面色阴沉,“君向若。你是不是怀了必死的心。”

君向若看了他一会儿,回牵住他,垂眸道:“人固有一死。”

烈烈怒火在寒云深心头烧着,他气君向若漠然生死,连求生的希望也不怀着,气他竟可以绝情到无牵无挂,一心向死。

饶是气得不行,却硬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但想一想——

落到如今的田地,君向若却谁也没怨过、谁也没恨过。不怨温行舟,不恨背后主使,不问缘由,不叹命运,这么随性,这么坦然。

寒云深的怒火灭了,顿时心疼如刀割。

世间怎会有这样剔透的人。

君向若任由他拉着,任由他看着,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绪太过灼人,他怕他一看就控制不住自己。

“再陪我走一会儿。”君向若轻轻道。

寒云深松开他。

景色是看不尽的,但路总有尽头。前方是浩渺的清泉水,映着两旁的青山,映着一线天里的湛蓝和云影,悠悠仿佛万古。

君向若觉得本就模糊的视线毫无征兆地一片漆黑,发昏的脑袋嗡得响成一片。

“君向若!”寒云深赶紧把他倒下的身体捞进怀里。

*

君向若靠着山洞的石壁,他现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感觉自己像乘着船的上下浮动着,仿佛这副躯壳不再是他的。

“歇会儿,我们出发。”

君向若摇摇头,“不去了。”

“来得及!”寒云深紧握着他的手。

“根本没有木灵真人。”

寒云深一双俊目红红的,他怎会不知道没有此人,江翰墨的演技太拙劣了,他怎会不知道,他怎会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接受。这些天他一直在骗自己,好像只要在赶往荡舟山就还有希望,现在谎言被如此直接地揭开,鲜血淋漓,连呼吸都在痛,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君向若笑笑,“当年不是你救我,我早该死了。”

“是你救我。”三百年封印碎去,如获新生。

“寒云深,你是谁?”君向若问出他早就有的疑惑。

“我......”

天道不允许凡人窥见三清的存在,因为那里是它的不公的罪证。三清里的神仙都知道,天机泄露给凡人那定是双方皆受天雷滚滚。君向若虽从前是三清里的神仙,此时也算作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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