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番外(27)

作者:芳菲袭予

闻听天子驾到,嘉王忙自迎出,不想伴之前来的竟还有邵景珩!然看官家不似惊讶,郭偕便知其人当是得过御准前来。

邵景珩是嘉王表兄,又是今上自小的伴读,常年行走宫中,当御前自无拘谨。当下三人寒暄,听邵景珩言下,乃对嘉王外居不甚赞同,因此处远离宫中,府中侍卫又不多,恐存险患。然嘉王心意坚定,道素来好静,且一心修佛,此处距建宁寺不过一两里之遥,于他实算便当,且他素来与外无争、处世平和,想来也无人与他寻衅。

邵景珩闻来不屑:“你只道与世无争便不至受人记恨,却不知人心险恶!墙高人众实不足令心怀歹念者知难退却。”一时或情急,竟脱口而出:“须知前两日,我宅中尚有人夜闯,你居于这等僻静处,岂能安枕?”

夜闯!闻此二字,郭偕眉心一收,下意识瞄了眼至下未尝出言的天子,似见他眸中一抹暗影掠过,然一闪即逝,面色却还如常。

“景珩此言有理。”穆昀祈点头,看了眼嘉王:“然寅澈心意坚定,既他不愿搬离,朕以为,倒也无须强求。”言落,便见嘉王低头称谢。

“然景珩之虑,实也是朕之所忧,”孰料官家言尚未尽:“此处守卫涣散,难免与歹人可趁之机,因是朕忖来,还当多些侍卫护卫府第。”见嘉王欲争辩,抬手制止:“汝既已迁出宫,再令皇城司履行护卫之职确不妥,且事若传出,也恐外朝非议,因是朕思量来,不妨令步军司派人护卫你府第,一则郭卿处事谨慎,朕自安心,二来你二人也算熟稔,今后但凡小事,便自行商榷处置,也省去朕些心力,你意下如何?”

嘉王闻言显意外,回过神来,忙揖下:“臣领旨,谢陛下垂爱。”

事既商定,穆昀祈便先回宫,邵景珩顺路伴驾,自无须郭偕再随同。

夕阳半垂,清风拂面。沿河蹀躞,时景颇好,令人不忍思归。

穆昀祈不觉间脚步又缓。

“陛下难道不以为,守卫嘉王宅邸一职,交予殿前司更妥当?”身后人语出淡淡。

穆昀祈笑了笑,口气亦无波澜:“朕自以为是,然寅澈却未必希望如此。他心意坚定,迁出宫中到此清寂处隐居,便是不欲受宫规缛节牵束,想来无论皇城司还是你殿前司担任护卫之职,皆与你我在其身侧无异,如此,还不是与他徒添困扰?遂吾思来,不妨令他求仁得仁,遂了心意。”沉吟间,驻足遥望城墙上那轮斜阳,笑意倏而朦胧,淡淡似有感:“本不应是局中人,且去也好。”

身后人沉默半晌,听音依淡:“既令局内人脱身,又何苦将局外人牵入?”……

“阿嚏!”郭偕放下茶盏,便觉鼻中发痒,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嘉王言语戛止,显是忧心:“郭将军莫是受凉了?”

郭偕摇头:“非也,或是这茶味略浓,冲入鼻中稍感不适而已。”讪笑了下,转回正题:“照殿下说,邵殿帅与殿下实乃情同手足?”

穆寅澈满面敦厚:“邵表兄自小便伴吾身侧,实亲如自家兄长,对吾极尽维护。只其生性严毅,少时便端重循礼,不苟言笑,不过也因此,先皇与娘娘才对之另眼垂青,令他常留宫中,与我为伴,后亦为今上伴读。”

“如是说,”郭偕忖了忖,“太后素来便对邵殿帅报以厚望?”

穆昀澈点头:“那自是!娘娘素来看重表兄,而表兄也不负娘娘期望,年方十七便登进士科,娘娘甚喜,然思他年岁尚轻,本欲令他留任京中,却孰料他不愿,执意请出西北,娘娘无奈应允。随后羌胡犯境,表兄随同经略安抚使丁知白丁相公北伐,黑水寨一役,他亲率精兵袭敌后营,生擒贼首,令羌胡陷入群龙无首之境,吾大军则趁势北捣,一路势如破竹,三月伐定胡番。此回居功,加之二舅父不幸过世,表兄才从父遗愿归来,却不愿领受文职,而自请领兵,此乃因三舅父彼时方入枢密,表兄不欲邵家担上’外戚当国’之名,娘娘领他苦心,便也允了,且许他所请,将当初在西北随之出生入死的两万厢军升编禁军,归入殿前司捧日、天武两军下(1),自此常驻京中。”言至此,一叹似感慨,“时日如梭,自此竟也三载矣,他至今恪守旧志,但邵家除他之外,尚有一人在朝,他便绝不谋迁!”

听他这么说,郭偕看去倒也有所感:“邵殿帅胸怀大义,实乃国之栋梁!”言罢端茶小啜一口,心下却是一声暗叹:只不知当日,这位大义凛然的邵殿帅领亲军破入庆寿殿时,太后可曾懊悔当初之决定……

第十六章

晚霞裹挟夕阳挂于宫墙,余晖撩拨鸣蝉,知了声此起彼伏。微风过境,拂动柳枝划开湖面水纹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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