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58)

作者:咸柠七

丘文殊沐浴更衣后坐在烛光下誊抄文稿,思绪总是乱,他叹气罢笔。

不一会儿又有士兵将他请到宁琛的屋里。

彼时宁琛坐在床榻前,正烦躁地拉扯肩上的缠布,血花成团成团晕开,他似乎痛并快乐着,直到瞥见丘文殊的人影,才松了手。

丘文殊眉头拧紧,十分不赞赏地看着宁琛:“不疼?”

“疼,但好过痒。”怕丘文殊不理解,宁琛补充道,“我伤口沾了毒,会痒。”

刚才聊了那么久,怎么没见他挠过?

流血流成这样,得重新包扎吧?

丘文殊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我去找,冯大夫。”

很快冯有庭便背着药箱来了,战战兢兢给宁琛换药,丘文殊很少给冯有庭打下手,两人之间毫无默契,时间拖得很长。

冯有庭生怕宁琛又要瞪眼,谁知宁琛竟十分配合,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知道丘文殊是因为略懂药理,所以才会到医馆帮忙,宁琛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丘文殊略一思索,答道:“一年前。”

“为什么要学?”

“说来,话长。”

冯有庭倒是听引泉说过,当即解围道:“回王爷,丘公子游历汇山时,正巧遇到一位采药的姑娘,他们一见如故,同行时这位姑娘教了丘公子一些,丘公子后来自己看书也学了一些。”

“哦?”宁琛似笑非笑地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问这个做什么…总觉得不怀好意…

丘文殊充耳不闻。

宁琛便朝冯有庭露出一个不算完整的笑,眼神像见了血的刀。

冯有庭一背的后汗,后悔自己接了话,迟疑道:“这…小的也没听丘公子他们说过…”

见丘文殊真的不欲多谈,宁琛只好作罢,又问他近年都去过哪里,写过什么书,字号什么,林林总总全都是重逢友人们会问的话。冯有庭这才敢抹一把额间的汗,原来王爷和丘文殊是旧友,难怪孟将军会让他过来帮忙,难怪丘文殊敢装听不见。

包扎完,冯有庭将宁琛的伤势告诉丘文殊,又道:“多陪王爷说说话,别让他再挠伤口了,仔细越挠越难好。”

丘文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里压根不知道要和宁琛说什么,促夜长谈难道不应该请一个口齿伶俐的?难道不应该请个关系好的?

丘文殊在房间里踱步,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话题:“曹再川,还,记得吗?”

宁琛肯定地问道:“湖山书院的曹再川?”

丘文殊点点头,说:“他中了,举人。”

曹再川是丘文殊在湖山书院就读时,唯一还有联系的同窗,他从京城回到苏州时,曹再川多次探病,这三年来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哦。”宁琛说着废话,“本王也有三年没见他了,他近来可好?”

“中了,举人。”

宁琛入鬓的浓眉拧着,漂亮的眼睛瞟了丘文殊一眼,对丘文殊的滥竽充数表示不满:“你说过了。”

丘文殊心里慌得很,偏还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

良久,丘文殊说:“他,成亲了。”

丘文殊终于在多宝阁里找到一支笛子,拾出自个儿方巾擦着,正想给宁琛吹了一曲,免除说话的尴尬——

“本王记得,他好似与你同年?”

“嗯。”

“你应该也成亲了?”宁琛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堵。

那个取代“元琛姑娘”的女子性情如何,可配得上丘文殊?

丘文殊摇摇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用他绞尽脑汁想问题真好。

宁琛嘴角微微翘起,须臾又生气起来,拧眉问:“怎么?他们嫌弃你的口疾之症?”语气大有要为丘文殊出头的架势。

丘文殊顿时又陷入不解中,片刻后方才回道:“一言、难尽。”

他当年从京城回到苏州,途中多次生病,到家时病恹恹的,家里还怕他活不下去,除了偶尔有人提起冲喜,再没有人提起他的亲事。

紧接着便是太子监国,整个丘家落魄了,说不上什么好亲事,他既是结巴,又不宜早婚,就这样耽误下来了。

丘文殊自个儿倒觉得这样好,没牵没挂,带了引泉便可四处游历。

宁琛坐起身,拨开帐幔寻觅丘文殊,丘文殊侧身站在大开的窗前,身上披盖着莹莹月色,低眸抬笛试着吹了一口,顿时奏出悠长的笛声。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既没有落寞更没有伤感,宁琛心头的怒火便被一寸一寸浇灭。

丘文殊试好了音,微微侧头看向宁琛,问:“听么?”

宁琛说:“听。”

昏黄的房间里,只有几盏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不难闻的药草味儿和蜡烛燃烧的味儿混在一起,一人站姿挺拔,认真吹着笛子,一人坐姿肆意,呆坐在床榻,听得眼神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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