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行远路+番外(124)

作者:绯雀大人

褚丹诚第一次给自己梳头发梳得是一个马尾,今日便仍旧是梳一个高高的马尾罢。

可是自己的嘴角怎么沉得这样低,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想让嘴角翘高,它们却都任性地耷拉着。

真滑稽。

顾之遥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拢干净,嘴唇颤了两下,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不知羞耻!

顾之遥自嘲地笑了笑,嘴角终是能提起来了。

不能总在这间屋子里呆着,这里都是褚丹诚的味道,自己不出门去脑子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顾之遥推门走出房门,昨夜下了雨,今天日头却好得不行。阳光绚烂到刺眼,到处都是一片洁白,显得自己更脏了。

他突然觉得这宅院里,哪儿哪儿都陌生,连八宝给自己行礼时露出来的笑脸都好像在嘲笑自己。

看哪,就是这个人,被褚丹诚抱回来,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是啊,这样的人同秦贤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还不如秦贤。他什么都不敢说,只敢当个缩头的王八,却又藏不住尾巴。

好笑,真好笑。

顾之遥的耳中仿佛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闹。

吵死了!!

顾之遥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八宝见主子脸色不好,忍不住嗫嚅着问:“爷,怎么了?”

顾之遥摆摆手,示意八宝不要理自己。这里太吵了,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把书房门推开了,顾之遥足下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书房里褚丹诚的气息更重了,可自己舍不得离开这里。

顾之遥神情恍惚地沿着书柜走了一圈又一圈,手无意识地拂过一排排书。

等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作业下雨的寒气退进,燥气渐渐上来,顾之遥才惊觉自己早膳也没用,竟然就这么呆呆地走了一个多时辰。

他低头,自己的手停在一本书上。

《水经注》。

当年在下邳,褚丹诚就经常看这本书,自己第一次见他看书看的也是这本。

顾之遥将那本《水经注》从书柜上拿下来,随意翻了翻。

他不喜欢土木水利之类的,只喜欢看兵法,《水经注》自然是没有看过的。可他现在想知道褚丹诚平日里看得都是什么,忍不住一页一页地翻看。

褚丹诚看书向来专注,书上又用朱红色蝇头小楷写了批注。其实褚丹诚行草写得更好,笔锋犀利如同刀刻,可他看书的时候批注向来都是用小楷。

只因小楷是一种横竖分明的字体,写的时候,褚丹诚便以此提醒自己要时时保持灵台清明,刻刻清醒。

顾之遥翻着书,就这样翻到了卷二十五。

这一页上面没有批注,却用行草写了一句诗。

“身世万端谁得料,一番江雨又成余。”

这页纸并不像其他几页那般平整,倒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整张纸都有些发黄起皱。

顾之遥伸出两根手指摩挲那一夜,感觉这似乎不是一页的纸。

他对着阳光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夹层的,只是不知褚丹诚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顾之遥无意去窥探哥哥有什么事是不能被自己知道的,每个人都总归有自己要保守的秘密。

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也不知自己在这书房呆了半晌是在追忆什么还是在折磨自己。

顾之遥苦笑着摇摇头,将《水经注》合上,放回到了书柜里。

算了,还是出去,好好静一静。

顾之遥转身,打算出去了。

有些事大概是命中的定数罢,这些东西合该顾之遥发现。他本已提步向外走,却突然在余光中瞥见一件东西:

浆糊。

顾之遥脚步一顿,又走回来,抬手拿起那浆糊。

浆糊放在一个小瓷碗里,瓷碗的边缘上还粘着些许,顾之遥伸手摸了摸,湿的。

这浆糊今日刚被人用过。

书房只有自己同褚丹诚进得来,也就是褚丹诚今日刚刚用过这浆糊。

粘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身世万般谁得料,身世万般……”顾之遥口中又将这半句诗念了两遍,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一个很可怕的猜想,自己想到可能是什么就要心惊的猜想。

顾之遥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瞳孔晃了两晃,突然感觉不到燥气了,只觉得遍体生寒。

但愿是自己胡思乱想,都是些没有影儿的事。

顾之遥闭闭眼,又抬手把那本《水经注》拿了下来,翻到卷二十五。

浆糊还没有完全干透,顾之遥等不及唤小厮送一壶热茶,直接把书页凑到唇边,呵了两口热气,便强自耐着性子将那两页一点点分开。

被浆糊粘在一起的书页被顾之遥缓缓分开,他心越跳越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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