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4)

作者:黎华

季延风不疑有他,只道这崽子终于长了心眼,懂得给自己铺路了。

近年征战,上到天子下至乞丐,生活水平皆不比从前。好容易碰上季伯琏这么个财大气粗的主儿,一堆张公公李公公拿人手短见钱眼开,直接将季伯琏引到御花园里去。

宋其景批奏折累的眼酸手疼,此刻正背着手于花园小径散步。

带季伯琏来的那位公公是掌管皇后衣食起居的大太监,朝前通报一声,宋其景便招招手叫季伯琏过去了。

花园里姹紫嫣红五彩缤纷,蝴蝶款款,蜜蜂嗡嗡。季伯琏凑近了看,愈发觉得日光笼罩的下的皇帝美似谪仙。

他装模作样要行大礼,宋其景摆摆手叫丫鬟们退开些,亲手将季伯琏扶起来,“未在朝堂之上,不必多礼。”

季伯琏借着起身的动作,伸手在龙爪上揩了把油。

新进士进宫从皇帝嘴里打探口风是常事。虽按照惯例,文状元官拜正五品入翰林修撰,榜眼探花入翰林编修,武状元官拜从二品授副总兵职,可也难保中间不会出什么差错。惹得龙颜大悦升一品还是龙颜大怒就此止步官场,全看个人造化。

宋其景把手抽回来拿金丝手帕擦擦,折了枝大红牡丹放在鼻尖嗅。

季伯琏状似无意,三步并两步绕到前头,缓缓摇扇,让宋其景把“公子无双”四字看了清楚,摆出张嬉皮笑脸:“古人云‘人面不如花面好’。伯琏今日见了皇上,觉此言有误,当是‘人面花面相对好‘。”

季伯琏收扇,探身点点刚开的紫丁香,“知心。”;又指远处海棠,“解语。”,末了把头玉扇“唰”地展开,“次第开。”

宋其景看他衣摆上绣的大片丁香海棠,嘴角抽了抽,有心将其撕下来当抹布使。奈何脾气未到,发作不出,挑眉回头道:“伯琏好兴致。既如此喜爱诗词调调,何不效仿元直伯起,弃武修文?朕不降你状元红袍,打明儿起与淑才一道儿入翰林院,把肚子里那点墨水泼纸头上。”

季伯琏调戏不成反被噎,心想这皇帝脾气也没外边儿传的这么柔弱可欺,八成是个只爱护自家人短的。

为了不使头一次私人会面不欢而散,季伯琏忍痛割爱,将那把心爱的折扇收拢,双手递上去,“伯琏一介武夫,平日班门弄斧没脸没皮惯了,污了皇上的耳朵。小小歉礼,皇上莫与不才计较才好。”

那“公子如玉扇”出自前朝名家之手,可遇不可求。下面缀着一小串羊脂白玉珠,随便一颗抵得上三品官员整年的俸禄。这季家当真是家财万贯。

宋其景接过来扇了扇,抬手将刚摘的牡丹插在季伯琏头顶盘髻上。季伯琏一身衣服白色打底,青绿作纹,脑袋上顶朵艳艳红花,五大三粗花姑娘新鲜出炉。

“娇花配美人。权当回礼。”宋其景好整以暇,把调戏原封不动还回去。

季伯琏气的胸口发懵。

那边公公又来通报,说是沈修撰求见。

“还未正式拜官,修撰倒先喊上了。”季伯琏手中空无一物,浑身别扭,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憋了火去埋汰沈淑才。

宋其景假装是蜜蜂在聒噪。

沈淑才一见季伯琏这株绿枝红花,憋笑失败,花枝乱颤。季伯琏忍了又忍,手抬起又放下,最终抓住衣角搓弄。

沈淑才此番前来,走的不是新进士的惯常程序,是替他老子跑腿来了。快到梅雨季节,江南偏湿,刑部侍郎沈德林三天两头花粉过敏犯病风湿,哎呦哎呦下不来床。未拜官的不能入朝,沈淑才只得退朝后再来递折子。

宋其景叫公公接了折子送上书房去。他歇够了,只想回去快快拿朱笔勾完折子好下班,遂朝二人下逐客令。

季伯琏快步走到花园外,刚离了宋其景的视线便将大红牡丹狠劲儿往下一拽。“呸!”

沈淑才从后面赶上来,边笑边道:“好一个娇花配美人。“

“沈兄你也来取笑我!”

“你不是最爱别人夸你相貌好了么。”

季伯琏白眼一翻,“皇上敢夸,伯琏不敢接。好比青葱姑娘夸黄脸婆貌美,王羲之赞粗农字好,孔明称公瑾用兵如神,讽刺的可起劲。”

“天子从不乱说话,你也莫要如此多心。这大清早赶来送礼,是怕皇上把你调江北去?”

季伯琏把手撑额头上挡太阳。他这回陪了夫人又折兵,火气撒不到别处,干脆给这现成的巧嘴甜心诉苦,“哪里。是皇上勾了伯琏的魂儿,一天不见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头发愁掉一大把。”

沈淑才大惊失色:“这话可不要乱讲!”

季伯琏眯了眯眼,半开玩笑半当真道:“这‘不举皇帝’若真有那方面的隐疾,怎不找几个男人玩玩?要是能和这么漂亮的一度春宵……啧啧啧,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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