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116)

作者:渥丹/脉脉

“他怎么还会连州话?”下意识地问完后,萧曜暗自懊恼自己又失言了,他疑惑地看着冯童,“还是程氏郡望就在连州?”

冯童摇头:“程氏的郡望在泰州。我没听他说连州话,不过观其言行,显然是能听懂的。”

萧曜觉得连州话不仅难懂,而且语调颇为粗鄙,内心不喜,若有个既能说雅正京洛之音、又能听懂连州腔调的人代为沟通,倒是个不错的权宜之计,要是这个人不是程勉,那就更好了。

“除了程勉再没有别人了?”他不甘心地追问。

“……殿下也说了,总要看看程五是否真有过人之处。”

“不必先知会他。明日再提。” 萧曜稍作权衡,悻悻然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指了一下腿,压低声音又嘱咐,“不准说给元双知道。免得她又大惊小怪,我可不想见她哭。”

议定此事后萧曜隐约觉得有块石头落了地,对于即将到来的第二天,更有些不愿言明的期待。

晚饭时他甚至添了一次碗,惹得元双又惊又喜:“殿下今日骑马累了吧?明日可不能勉强了。”

萧曜拿眼角余光扫向不远处的冯童,见他面色如常,也淡淡点头:“嗯。”

可他应付得了元双,却应付不了自己——夜深之后,两只腿胀痛得厉害,腰胯间更像是被人钉了钉子,可连绵不绝的疼痛,仿佛不在腰腿,而是在脑子里。

萧曜强忍得眼前发黑,终于轻轻敲了一下床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晚上是冯童值夜。他刚一动,冯童立刻有了动静,他狠狠一咬嘴唇,缓过一口气,道:“……我有些积食,睡不着,你去取我的五弦来。”

一阵轻微的响动后,冯童推开了床屏,低声道:“奴婢去给殿下拿药吧。”

萧曜怒火顿生,瞪着冯童,哑声质问:“你们到底要给我拿几次主意?”

冯童伏下身,不再作答,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不仅带回来了久违的五弦,还带来了膏药和茶水。萧曜余怒未消,夺过五弦后一扬手,药和水全泼在了冯童身上。

冯童没去管一头一脸的水和翻在一旁的药盒,只是将拨子递到萧曜眼前,然后一声不发地将灯烛留在床脚,便合上了床屏,再无一点声音了。

天子喜好音乐,于是诸王均通晓乐器。陈王擅长琵琶和五弦,五岁时就能弹完整的曲子,在宫中传为美谈。赴任连州前,萧曜大病一场,是池真为他收拾行囊,临出发前他听说常用的琵琶和五弦都在,其他一律不问了。

自从离京,一路上萧曜根本没有碰过熟悉的乐器,尤其是在无意得知程勉也精通此道之后。但今天晚上实在是疼痛难忍,不做点别的事情,简直熬不过去了。

萧曜再顾不得不欲让程勉也知道自己也会琵琶的初衷,靠在床边,全凭心意胡拨。其实以他的本事,只要不是失去意识,就算是遮住双目,也能毫不费劲地奏曲。可是萧曜此时全无兴致,也不想与记忆中程勉的琵琶别苗头,只想抱着自己常用的五弦,打发掉这个怎么也到不了头的长夜。

越弹,心里反而越加郁结,满腔的怒气在身体里游走,浑然不顾将怀中的五弦拨弹得尖锐凄楚。终于,这异常的弦声引来了元双,她一把夺走五弦,搂过死死蹙着眉头的萧曜,失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曜反手要打开她的胳膊,可是她身上有着宁馨而熟悉的香气,让他下不去手。下一刻,元双又骂起了冯童:“冯童,你聋了不成!殿下这么伤心,你怎么净干坐着!”

萧曜被她牢牢揽着,挣扎了片刻,可元双用了极大的力气,他实在挣扎不开,只能顺势将脸庞藏在她的胳膊上,极低声而坚定地反驳:“我不伤心。”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低,除了自己谁也听不见,冯童似乎回应了一句什么,可是萧曜耳旁仿佛有群蜂乱舞,一点都听不分明。他能感觉到元双浑身都在发抖,却宁愿陷在这虚假的黑暗中,也不愿抬起头,去和他们再多说一句话。

在沉重的呼吸声和令人目眩的黑暗中,萧曜隐约听见了琵琶声。已经熟悉起来的优美而冰冷的弦声,不会出自第二人之手。听着听着,萧曜收紧了搂住元双胳膊的手,漫无意识地想,不用假惺惺宽慰,上一个音,他弹错了。

第22章 梦中如往日

第二日萧曜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时发现腿上敷了药,但两只脚还是肿得几乎穿不上靴子。

冯童和元双绝口不提前夜,若无其事地劝萧曜多歇息一天——启程已迟,今天无论如何赶路,也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了,索性安心休养一天,次日早点启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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