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345)

作者:渥丹/脉脉

好在这时萧恂也陪着安王到了堂上,好整以暇地瞪着赵淦前来拜访。瞿元嘉和萧恂毕竟是《醴郡李生传》的始作俑者,生怕被安王看出蹊跷,连寒暄都是极克制的,眼神的交流更是能避则避了。

可当赵淦现身之际,瞿元嘉还是下意识地望向了萧恂,两人虽然瞬间就移开了目光,但也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之色——在下人的勉力搀扶下,赵淦还是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步履异常艰难,整张脸上也是又青又紫,分明是被暴打了一顿。

安王都离座而起,亲自搀扶了他,关切问道:“十郎这是为何?”

赵淦轻轻推开安王的搀扶,作势要拜:“殿下在上,赵十是来谢罪的。”

他略一屈膝,就发出咻咻的倒抽气声。无论是赵府还是安王府的仆役,这时都赶着来制止。安王皱眉又说:“吴国公与我相识多年,我视十郎,正如自家子侄,此话从何说起?二郎,快扶住十郎,让他坐下。”

被劝后,赵淦硬是又拜了两拜,才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往末席坐。他被打得不轻,正坐不得,安王又劝他踞坐,折腾了半天,宾主才得以各自就座。

奉茶时,安王格外和蔼可亲地先问过吴国公夫妇的身体,然后便以一贯潇洒又漫不经心的语调,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贤侄适才说要谢罪。我却糊涂了,不知道罪从何来?”

瞿元嘉始终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懒得理他这般做派。直到安王发问,终于抬眼瞥了一眼又被搀到上座的赵淦。

他对赵淦是恨不能寝皮食肉,见他这副尊荣,不仅没有丝毫恻隐,只是恨自己没有来得及动手,可是适才萧恂的目光中亦是惊讶,显然也不是他,而萧恒肯定不会多此一举,一时间,似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正安主座的安王了。

正在暗自揣测,赵淦狼狈又凄凉地开了口:“小侄接下来的话恐有辱殿下和诸位世兄的清听。小侄也是委屈得紧,只是有关郡主清誉,不得不前来澄清、请罪……”

他咽了口气,继续说:“小侄仰慕宝音郡主,多次向殿下表明过心意,也厚颜提过亲。郡主是殿下的掌上明珠,看不上我赵十也是情理中事。婚姻之事都是天定,既然没有缘分,小侄虽内心郁郁,但仍然奉郡主如天人,暗自伤怀,辗转反侧,不敢有丝毫失却分寸之处。但近日来……”

他一顿,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安王,又扫过萧氏兄弟,唯独不敢看瞿元嘉:“……也不知是我开罪了何人,坊间颇有些流言,竟辱及郡主。家父得知后,勃然大怒,虽然我与此事绝无相涉,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到底是与我脱不了干系。老大人已然责打了我,我也是万分痛心惭愧,特来向殿下与世兄请罪,还望殿下责备。”

他解释时安王始终不动声色,见赵淦又要勉力再拜,轻轻一抬手,示意下人扶住他:“吴国公家门严谨,倒叫我惭愧了。京中恶少、宵小心怀不轨者何其多,本不该怪到十郎头上。大郎,你是长兄,稍后你亲自送十郎回去,替我向吴国公告罪,小儿女的事情,何劳他费神。”

萧恒掩住诧异之意,立刻答应下来。

赵家的儿郎,说来没有容貌丑陋的,即便是赵淦平素极其不修,能成为京中出名的风流郎君,到底还是因为有不凡的体貌。如今落到这般灰头土脸的田地,也只是滑稽,并无猥琐之态。谢过安王与萧恒后,他又说:“殿下仁恕,更叫小侄惭愧死了……”

安王一笑,止住他的话:“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你这一顿打,不能教你白挨。”

堂内年轻一辈均因为安王这句话愣住了。瞿元嘉心里一跳,疑惑不已地看向了继父。只听他继续和颜悦色地说:“那腌臜传奇的事情,我也耳闻了。无论是你,还是宝音,我都是不信的。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做长辈的,为儿女计,瓜田李下,即使你再仰慕宝音,以后也不可再提起婚姻之想了。但即便没这件事,你和宝音,也不般配。那日在北苑,座上有女眷我不便说,今日则不同,并无外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赵淦脸上刚流露出的一丝喜悦凝固了。安王仿佛没有看见:“你们赵家的儿郎,个个生得好相貌,十郎为人风趣放达,多有女子倾心,我固然是长辈,也略有耳闻。只是,你不仅早有宠妾,京中那些知名的女冠,哪个不认识你赵十郎?宝音比你年幼太多,做不了你的新妇。”

赵淦撇撇嘴,低声说:“我若是能娶郡主,自会遣散妾室和婢女。何况我阿兄也来求过婚,他和宝音,年岁差得更多了。当然了,阿兄与我,从来是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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