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衣(20)

作者:西小流

与他相干的人,都在保护他,而他想要保护的人,却一个也没做到。

顾家大院还在戒备森严,沈秋夜三日后要赴约比武,谢明谙尸骨未寒。都是因为他。

顾衣不禁开始思考,他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错了。

当他满腹心事迈进家门的时候,却看见顾老爷正坐在堂屋内,静静地等着他。

“爹。”顾衣小声道。

顾老爷将他从上打量到下,一双刀子般锐利的眼睛,几乎要把他看穿。

“你的事,可办完了?”

“办完了。”顾衣老老实实坐下来。

“真的办完了?”顾老爷追问。

顾衣垂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老爷叹了一声气:“过两天,沈秋夜要比武,你不去么?”

顾衣震惊地抬头看他。

“家法重责都挡不了你,你若是不做完你想做的,你还会安安生生回家么?”

顾衣本心中惆怅,父亲的这句话一出,诸多内疚委屈,悔恨难过一齐都霎时间涌了上来。

他颤声道:“爹,我现在很难过,非常难过。”

顾老爷沉声道:“有很多事,做了便是做了,你既然有勇气做出众多抉择,也便应该有勇气来承担各种结果。”

“很多事,理想与结果,是不同的。可是那些比你强的人,总是会找到一些不一定最完美,却是更合适的途径来的。”

☆、第 27 章

凤栖山,梧桐长叶亭。

沈秋夜一身白衣,正坐抚琴。他的头发已经全白,用一根玉簪随手挽在脑后。

白发,白衣,苍白的脸。若不是那双漆黑的眸子,从远处望来他就像一座白色的石像。

从破晓他便等在这里。说是一日之约,便是整整一日。

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来了三个人。可这三个人,却都连沈秋夜的衣服都没摸到。

有人曾经说,江湖里能打败沈秋夜的寥寥无几,能杀死他的更是屈指可数。事到如今,纵使他中毒已深,如强弩之末,却依旧保留着那不凡的身手。

令人闻风丧胆的旧时杀手,实至名归。

沈秋夜听到脚步声响,知道是又有人来了。

可看清了来人后,他甚至有些失望——依旧不是那个他想等的人。

那个暗算楚风烟,陷害自己,令将行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将行现在的尊主,白人峰。

他能在将行当尊主这么多年,实在是个意外。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白人峰,两面三刀,心狠手辣,武功造诣也出尘脱俗,是个厉害的人。

太阳逐渐高升,一日过半,已经要到午时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已开始有焚烧之痛。一上午的战斗,消耗了他为剩不多的元气。越来越频繁的毒发,已经又要开始了。

沈秋夜自袖中摸出最后一颗药丸,含在舌根下。

他知道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观望着自己。他在这亭中坐了多久,顾衣就在对面的山腰上看了多久。

“沈秋夜!”伴着一声怒喝,自台阶下蓦地飞来一根钢爪。沈秋夜携了琴抽身而起,大理石座竟被从中破开,碎石飞溅。

一个人紧接着从亭下劈手打来,内力充沛,速度飞快。沈秋夜一手持琴,一手从侧拨下那掌,身形斗转,将他的力道化了个干净。

可那人显然有备而来,毫不迟疑左手又是一掌,掌风间香味扑鼻。沈秋夜大惊之下以琴作盾,脚步错移,转眼间掠出几丈。那人身法也相当不错,乘机紧步上前,右腕袖中再飞出一道钢爪,直取沈秋夜咽喉。

这步步紧逼,节奏掐得恰到好处。

沈秋夜若是以往,定能够躲过去,可偏偏这关头之际,胸中一记闷痛,毒又发作了。

只听木头的碎裂声,那琴首当其冲被钢爪抓了个粉碎。

沈秋夜退后两步,一抹血丝沿着嘴角蜿蜒而下。

“我叫郑修平,来讨我哥哥郑修明的债。”钢爪青年以为得手,不假思索地报上名来。

“无所谓了。”沈秋夜喃喃道。

“你说什么?”来人没有听清。

“我说,无所谓了。”沈秋夜扶着胸缓了口气,指间的弦有亮光划过,“你们的名字,于我而言,都毫无意义。”

那弦轻轻一弹,在青年的脖颈处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亭周忽地风声大作。

沈秋夜一直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第28章(终篇)

顾衣忽然站起身,将短剑持在手中,向山下走去。

凤栖山的梧桐长叶亭,坐落在一千三百二十七个台阶之上。在台阶下有几路羊肠小道,被人踩得寸草不生,黄土披露。

顾衣便驻足在小路与台阶的交汇处。

他黑衣束腕,神色沉毅,那双清亮的眼睛向台阶上遥遥望了一眼,仿佛已做了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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