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135)

作者:风为马

“他再也不必忌惮世子的威压,玩个伶人,这有什么奇怪的。”谢晏那边碰了杯,借着戏子们细白的手腕,仰头酣饮一番,半晌又说:“这个张术舟,醉了到后面去,还不出来。”

席中几个人贼眉鼠眼地笑:“怕是压着太久了,这下子,要……”

寻常时候,要是听见这些过分点的话,柳骄就该大吵大闹了。

可现在出奇了,柳骄站在转角廊檐下静静听着,心里只觉得这并没有奇怪的,好像这一切是早有预料,他一步一步慢慢回了房,一点波澜也没有,把张神秀给他的一只玛瑙环儿摊在手心,翻来覆去的看。好半天,才一牵嘴角,随手扔到不知何处去。

过了会儿,外面的戏又开锣了,莺莺燕燕唱起来,好不热闹,柳骄恹恹地倒在床上,忽然胸中冒出一股不平之气。似乎隔着几道墙,也想和那外面的戏子比一比似的,爬起来,把脸随意擦了一擦,扑粉描眉,又把那水红的戏袍披上了。

揽镜自照,好一个俏生生的女裙钗,真非寻常俗世可以寻见的玲珑洁质。可偏偏是被这一副最无用的色相所累,世人只见得到色相,别的反无心思去看了。

柳骄坐了会儿,到底没开口唱,墙外面太喧闹,闹得他心烦,辗转着,他想着师父,想着一些朋友。想着他爱财,皆因恨财所起,他恨人,却皆因爱人所起,世上种种因果,原来尽头处都是这般荒唐。

外面的乐声换了几次,这次是他熟悉的调子,应该是在演南柯梦。柳骄听了片刻,想:怪道世人都爱做梦,只是梦醒时多凄凉呢,人若能从此一睡不醒,也算个好下场了。

这么想着,他迟疑着捏起桌上的瓷杯。

茶杯打碎了,没人来问,柳骄把碎瓷片抵在脖颈上半天,没舍得下手。戏里寻短见多简单,在自己身上竟是件难事,眼睛满屋子瞟,一会儿想吞些药,又想起从前见过的毒死的人,尸首发黑可怖至极,他实在不想那样。

临了时盘算着那些爱物,却也没什么了,只有一盒金子,他出其不意的想着,都说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偏要带走,金子又不像情啊爱的变来变去,从头到尾,金子就是金子。

想明白这个,柳骄觉得一身轻松了,在屋里踱几步,想洗掉脸上的粉黛,但临到时,还是停下动作,维持了这份明艳。抱着他的宝贝匣子,躺在錾金的贵妃榻上,水红的戏袍敞着襟,粉艳艳的面颊,红彤彤的口,吞炒豆一样一粒粒地咽下金子。坚硬的颗粒划在细细的嗓口,上不去下不来,狠狠地梗着他。也许有十几颗下了肚吧,脖颈也憋成紫色,他翻着眼,闷着头颠来滚去,不肯惊动院外的人,呜呜仰脖乱滚了一通,一股腥气上来,再没动静了。

作者有话说:

两章合一,完结倒计时

第86章

酒过三巡,有小厮从外间匆匆赶过来,对着谢晏耳语一阵,那谢晏举杯的手顿了一顿,眼中竟然流露出些许迷茫不解之色:“我晓得了,回吧。”

又喝了两盅,谢晏推推边上的人:“术舟醉成那样,我看看他去,你们先玩着。”

旁边人挤眉弄眼:“人家玩人家的,你凑什么热闹?”

谢晏笑笑,没说话,往张神秀醒酒的屋子过去了。

那屋不大,一张小榻,一条过道,榻前有醒酒汤,张神秀头重脚轻的,知道自己是喝醉了,叫了几声都没人来服侍,挣扎着伸手去那那碗汤,忽然感觉到有谁在摸自己。一只柔软的手揉着他的胸口,张神秀迷迷糊糊叫一声:“柳骄?”

那人只是笑,接着想坐到他身上来。

“我喝醉了,”张神秀口齿不清地,“……等醒了、醒了说好不好?”

那人偏不依了,得寸进尺地乱捏着,张神秀翻个身,无奈道:“好了……”

倏地一阵光透进来,张神秀被刺得眼睛发涨,一时间清醒几分,身上压着的重量也轻了,耳边“哎哟”一声,是谁摔在地上了,接着是谢晏的声音:“术舟?术舟?”

张神秀醉眼朦胧的,总算看清了,刚才那骑在他身上的不是柳骄,是个从没见过的伶人,他霎地的清醒过来:“你是谁?”

“过来唱戏的,”谢晏把那戏子往外赶,“心术不正的东西。”

听及此话,那戏子竖起眉“呸”了一声,“下次再叫老子来,哼——”那戏子冷笑着,看一眼谢晏,“老子可不给你脸了!”

说完,往屋内啐了几口,一扭腰没影了。

张神秀捂着头:“还好你来了,不然给他知道……”

“术舟,方才……”谢晏迟疑地给他递醒酒汤,“柳骄好像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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