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17)

作者:风为马

没成想柳骄还在气头上,把眉一横,说:“乱什么?”

“南京城,”宁瑞臣认真地说,想伸手去摸摸这孩子的头,但被躲开了,“都说打杀了兵部尚书的那些人,在外面杀人。你在我这里安顿几日吧,等城外守军平了乱,再——”

“你从哪儿听来的故事。”柳骄瞪着圆圆的眼睛,爱憎分明地:“没见乱,大伙儿都高高兴兴过年哪。”

听得宁瑞臣一愣。

南直隶确实不像大哥所言那般乱成一锅粥。

过了除夕,闯兵部的主力偃旗息鼓,外面捉到的,都是些打着旗号趁火打劫的,老百姓一听说是打了兵部的,几乎没敢反抗,乖乖交了钱保平安。府衙闻风围捕,捉住的都是些李鬼,大半日的功夫,那些地痞无赖便不敢冒头了。

死一个兵部尚书,又不是自家死爹死娘,老百姓该闹的闹,该高兴的高兴,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可乐,哪能不赶着紧地过舒坦日子呢。

柳骄看他犹犹豫豫的模样,一皱眉:“你不信,自己看看去。”

第12章

倭寇闯城。

前面一片简朴的墙,挂了各式各样的刀,和魏水一样,有种阴惨惨的气息。

隔着一把竹条挂帘,魏水倒在榻上,眯着眼把“倭寇”两个字翻来覆去地想。

到常喜那里之前,他就在琢磨这件事。北京的消息很快就会到,常喜是有老祖宗做靠山的,可这靠山不一定稳,否则他不会被扔来南京,事情闹大了,谁也吃不了好果子。为今之计,不是闹清楚那些贼子是谁煽动,也不是派兵去浙江镇压,而是赶紧把自己这一枝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听常喜的意思,送到崔飨那里的信马上就要有回音了,可是魏水不敢等,况且还有态度强硬的宁冀在主持南京的局面。魏水比常喜更谨慎,必须马上斩草除根。

除根,就是让那些闯进衙门的人永远闭嘴,南京官场的这些小把戏才不会被拆穿。这个计划说起来容易,真要做,那就得调用四方关系网,打通上下枝节,非得不出一毫一厘的错漏才行。

栽赃、逼供这都是他拿手的,不过现在要栽赃的,不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群人。一群人,就意味着更为棘手的意外,得找出一个能笼住他们的、把他们变成同一根丝的人。

浙江、商人、倭寇……这些词在他脑袋里串成一串,慢慢地,漩涡一样汇集到一起。

魏水半阖着眼,昏浊的坏眼里竟然也有股说不清的光芒。

他飞快地跳下床榻,粗声吩咐:“研墨!”

立刻有人低头进来,边研他边写,和他一样不顾小节的字,写了满满一张,抖一抖墨迹,拿泥印封了。

“这封信,快马送给松江商会的谢老板。”魏水把信交到手底下,缓缓抬了膀子,仿佛写这几行字有多疲惫似的,扭几下肩膀,又懒懒地躺回榻上去。

正如柳骄所说,南京城的确没有乱。

宁瑞臣掀开车帘,往外瞧着。熙熙攘攘的,乱窜的孩子和叫卖的小贩,市井就是过年的样子,那么热闹、那么生动,暗流只在南直隶的官场中间流动,他们斗与不斗,该落到平头百姓头上的东西都不会少掉一丝一毫。

马车走走停停,滞重的轮子吱呀呀响,宁瑞臣看得累了,坐回车里。

“回家吧。”

回的不是常待的家里,还是豆蔻亭,那么一方水域,简直要把他一辈子困住似的。大哥铁了心不准他回家,他在父兄眼里到底是不经事的孩子,这个节骨眼,不如待在豆蔻亭避一避。

赶车的小厮吆喝着催转马头,接着空闲,多此一举地说:“少爷,要不去沈家园子那儿看看?”

那是柳骄现在待的地方,兵部的事一出,常喜就把家乐班遣去了当年沈家园里待着,家乐班没了管束,每日吊嗓练琴也就跟着荒废。一帮戏子乐伶,在旧园里厮混。

那夜柳骄走后,宁瑞臣到底放不下心,悄悄叫了可信的人去跟着柳骄,生怕他真的昏了头,去向常喜要人。叫去的人回来禀告过几回,沈家园子不让进,里面的人也不出来,只听见夜夜笙歌的,这倒让宁瑞臣宽心了,柳骄还是没有自寻麻烦。

宁瑞臣沉思着,外面小厮又问了一遍,他才轻轻跺了一下脚,说:“不去。”

“也是,天这么晚,外头不安定。”赶车的碰了个钉,也没多惭愧,干笑两声,牵起马绳就往回驱。

走了没几步,车里层层堆叠的帘子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放在平时,宁瑞臣是会想法子去瞧一瞧的。偏偏剑拔弩张的档口,没人敢妄动,就是这点小事,他也不敢逞私,动用父亲的权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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