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为夫(61)

作者:一杯春

“阿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隋意垂眸,浪了浪瓷盏。

洁白如玉的手指搭在白瓷边缘,竟分不清哪个更夺目些。

他没有说话,少帝也不恼。

“也罢,我改换个问法——”

“经此之后,你欲成何事?”

隋意终于抬起了桃花眸,他轻轻地放下瓷茶盏,与轻忽温和的语气毫不相称地,说道:

“自然是让有罪之人自噬其身,万劫不复。”

少帝眼泛笑意。

“睚眦必报,与我所料不差。”

“与表兄的肚量比起来,我自认是不如的。”

这话褒讽意味不明,少帝摸了摸耳朵,大度道:“我就当你是夸我好了。”

他整了整袍摆,站起身,负手走到了敞开的窗子边。

正值日头猛烈,窗外的树石也被晴色切割成了分明的光影两面。

“阿意,我这次抓不到那幕后之人,你说是不是?”

“是。”隋意慢条斯理地给杯中添了点茶,“平州与京城的距离便是一个极好的缓冲。若我是他,早会留好后手,在官府到来之前灭了冯家满门。”

少帝倏地转回身:“你知道他是谁了?”

隋意啖口茶,回视窗前人:“若我猜的不错,官家今后,该小心北方。”

“北方……”

少帝沉吟须臾,眉心骤然一跳,冷冷笑了声:“原来如此。”

“官家勿急,对付这种摸不着尾巴的泥鳅,我可是有经验得很。”雅坐于蒲团上的少年笑道,“你只需要织出一个套子来,再沿途藏几粒饵食,越是狡猾的泥鳅便越容易上钩,无非多耗些时间。”

“我记得鱼饵是明晃晃地挂在钩子上的,为何到了泥鳅这里,饵食却要藏起来?”

“官家可曾听过一个道理?自作聪明的人,往往只对自己亲手找到的东西深信不疑。”

少帝默了默,叹道:“阿意的心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黑。”

“与表兄比起来,我自认是不如的。”

“……我就当你是夸我好了。”

隋意:“我以为官家今日召我,为的不仅仅只是这件事。”

“不错,我确实还有一事想要交付与你。”少帝被戳破意图,也并不掩盖,转头吩咐,“成德海,将东西取来。”

成德海应声退下去。

少了一人,阁内更显空荡。

少帝双手后撑窗沿,望着茶几边悠闲品茶的少年,道:“想必你还记得,三年前,我曾请奉山书院的冯老先生入过京,你可知是为的什么?”

也不要回答:“太.祖时,朝廷曾设血滴子以处置暗地阴私,虽说积怨深重,但其中亦有可取之处。我欲借鉴血滴子,将刑狱与督察之务合为典察司,但如你所知,有关血滴子的记载皆被焚毁,纵是我这大赵官家,也只能搜集到一点零星消息,总是不如亲历之人的。”

“官家是说……”

“那奉山书院的冯老先生,冯获,便是当年血滴子中的天字绣衣使。呵,极有意思是不是?谁人能想到,这满腹经纶、满嘴仁义的当世大儒,曾经也是满手鲜血的人屠呢?”

隋意:“官家没能留下他。”

少帝颔首:“是,我留不下他。三年前他对我说,我欲立典察司,这想法很好,只是,还少了最关键的一环——那便是寻到执掌典察司之人。这柄剑太过锋利,需要合适的人来为我握住,否则只会招致如太.祖年间那样的无穷祸患。如今我见着你,便省得了,他这话并不错。”

“血滴子也曾是一柄利剑,可它如今散在天下各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成为对付我、对付大赵的工具。这回案子,你也瞧见了,那几条地道的手笔。”

“昨夜我思来想去,觉着与其如此,不如我先发制人,绝了那些阴沟老鼠的心思才好。”

适时,去而复返的成德海敲门而入。

几本薄薄的册子被放置在隋意面前的茶几之上,页边发卷。

“这些,便是我这几年找到的所有关于血滴子的记录。”

“阿意,替我去奉山罢。”

“我赠你一柄剑,从今往后,你可以用它来护住你所在意的事物,亦护住我这大赵河山。”

……

承天门边。

宁嘉轻摇着手中的绫罗小扇,百无聊赖间,不由得抬起鞋尖磨起了脚下的石板地。

似乎是因为长久的等待,她的额际已布了些细细的汗珠。

忽地,身旁望风的女使摇了摇她的袖摆,低声提醒:“县主,来了来了,我瞧见靖国公世子了!”

宁嘉当即精神一震,伸长脖子一眺,从长道尽头远远走来的清隽身影,不是她昨夜梦见的人又是谁?

回想起晨间冷汗沾衣的情景,宁嘉既觉恍惚,又觉有几分隐秘的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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