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保卫战(10)

作者:吴若离

范咏稼脸上的泪已经干了,伤心也散得快,她笑盈盈道:“你不必担心,我手艺这么好,难道还找不到活干吗?”

“那……那是奴……奴才们干的,你你你……”

他一着急,小时候的毛病就冒出来。

范咏稼赶紧劝:“不会的,外头请师傅,也不是都要写死契的。我只做个短工,挣些本钱,将来自己开铺子去。”

范咏生想说:那你婚事怎么办?

可他一个字也挤不出,只能愣愣地保证:“我每日去学里,我……”

范咏稼叹了口气,再劝:“实在不想去,就不去罢。”

他是真不擅长读书,小时候,两人一起开的蒙,他背了两年都没能背下来三百千,至今引句都磕磕绊绊。

只是不念书,又能做什么呢?

范咏生棋艺好,可这又不能当饭吃,就算稍有些名气,也没谁家看得上一个小少年,请回去做西席。

“得了闲,好好想想,你擅做什么,乐意做什么。我们一日日大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混着。”

“好,我记着了。”

说得越多越不舍,尽管心里诸多委屈,可人都是恋家恋亲的。

范咏稼怕自己一会心软就走不脱了,咬着牙,狠心摆手,冲出门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范咏生看着母亲紧闭的门,心里一肚子怨,怨不得生他养他的母亲,只能怨自己无用。

第5章

范咏稼抱着包袱往巷子外走,才走了几步,听着柳儿挨了打骂在哀嚎求情。她狠心走出去一段,压不下心中不忍,又倒回来捶门。

“衙门里新出的令:不得肆意打骂儿女,若是告官验出了伤,可是要坐监的。”

里头那位,听出是范家爱管自家闲事的小杂碎,怒骂一句“晦气”,到底没再继续施虐。

范咏稼叹了口气,垂着头继续往外走。

临近宵禁,她不得不就近找家便宜客栈,要了最小的一个偏间,交了三十个钱,难过得心里直抽抽。

一百四十两的镯子,离她原有十万八千里,艰难地走完了那十万里,偏来不及行这八千,就被人一脚踹断了腿,再没了指望。

那个在儿时总护着她不让其他男娃欺负的棒棒哥,早就忘了家家妹妹,如今,只一口一个“粗鄙”唤她。

即便现下她有了镯子,他也只会视而不见吧。

罢了罢了,范咏稼,不必再犯傻。水既涨了,人既不来,何苦再做那痴傻的尾生,放了手,离了柱,说不得,于大家更好。

她默默擦了泪,暗下决心:此生,再莫哭了,不值当的。

天刚蒙蒙亮,她翻身起来,在伙计的惊愕下,连吃了四大碗不要钱的稀粥,然后抱着夜里枕在头下的包袱,匆忙赶去思过庵。

也是她运气好,仍抄小路上的山,那破厢房里,慧音在,香霓姑娘在,还有个妙龄小姐也在。

三人见了她,都一脸惊愕。

范咏稼欢欢喜喜上前,把包袱往臂上一推,腾出手,亲亲热热地拉住香霓的手,急道:“姐姐,我想清楚了,我跟你去,去那自由国。你放心,如今我没钱没家,无牵无挂……”

没钱?没钱你来这干嘛!

香霓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本要说些狠话,奈何旁边还有个快谈成的18号,只得敷衍道:“我这还有要紧事,妹妹暂且去外头等等,过会子,我就来找你。”

18号只当范咏稼是来抢名额的,比她还急,挤开范咏稼,抓了香霓两臂,痛快加价:“姐姐,银子虽只几十两,但我还有些首饰,是我祖母留与我的,很值些钱,都把姐姐。还请姐姐一定要帮一帮我,这后娘手里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香霓欢喜起来,用指尖压着契挪到跟前,再亲亲热热地挽了她臂弯,柔声道:“妹妹有仙缘,这船票呀,自是与她人不相干的,你只管放心。”

慧音很有眼色地动手拉范咏稼出去。

范咏稼没有反抗,乖乖跟着去了。上一次的指望,破在那一百两,如今香霓的态度,还有这银子首饰的。她悟了:甭管话说得多好听,这自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范咏稼,最终,什么也没有。

范咏稼失魂落魄下了山。只这一来一回,已是四五个时辰过去,眼瞧着要不了多久便要天黑,又得刮她三十文。

这可就要命了!

范咏稼顾不上难过,赶紧一条街一条街去问。开店的哪会随意招人,生意好的,自然是买人合适;生意不好的,又怎么舍得花钱请人。

腿都走肿了,才在天黑前寻到一处小饭馆。掌柜的有些年纪,怜惜续娶的娇娘劳作辛苦,愿意留下她,做些厨下的活。

原是管吃不管住的,范咏稼生得可爱,又愿伏低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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