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425)

作者:八条看雪

他清了清嗓子。

“烛鱼?”

大殿外无人应声。

一空瞄一眼殿外天色,不过酉时刚过,他那懒徒儿贪睡的时辰可是越来越早了。

定了定神,他又清了清嗓子。

“瓶儿?”

大殿外依旧无人应声。

一空盯着眼前的木鱼,拿起一旁金包铜的小锤狠狠地敲了三下。

“宝伞!”

半晌,一个半高不高、形销似伞柄的小沙弥,踉踉跄跄出现在殿门前。

“师、师父,怎么了?”

一空深吸一口气、恢复平和,继续装模作样地摆弄着油灯。

“方才听见山门处有人摇了铃铛,可派人去看过了?”

宝伞一手抓着有些不合身的裤腰、一手去提趿拉了一半的鞋子,在殿门前扭来扭去。

“好、好像是烛鱼去看了,还、还没回来。”

一空去添灯油的手一顿。

“去了多久?”

“不、不到半个时辰。”

一阵微风吹过,那盏方才点亮的油灯突地灭了。

搓了搓手指,一空提起袈裟、站起身来。

“刚想起来,今日似乎是忽彻尔古佛的佛诞日。”

忽彻尔古佛?那是什么佛?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小沙弥偷偷挠着脑袋,担忧自己的无知被住持看破,住持却再次开口。

“今夜晚课停一天吧,去把大家叫到大殿来守夜。殿门关好,天亮才能出去。”

宝伞垮下脸来,显然是觉得这惩罚来得太重了些。

“师、师父,我、我觉得......”

一空走近他几步,突然伸手敲了敲小沙弥的脑袋。不多不少,整整三下。

“快去。”

宝伞一愣,不再做声,双手合十应下,转身跑远了,瞧着是比来时矫健了许多。

大殿后两三个院子之外的香积厨,另一道身影正鬼祟地贴着墙根移动着。

郝白怀里揣了三只烧饼、前襟处兜了四五枚鸡蛋,脚下生风,脸上都是收获的喜悦。

他深谙在敌人地盘上暗度陈仓的方法。想当初,他可是在碧疆那土匪窝里呆了俩仨月,偷过的鸡蛋、薅过的羊毛数不胜数,区区一个荒野破庙,岂能拦得住他?

三拐四拐出了堆柴火的后院,他直奔藏经阁而去。一想到一会可以美滋滋地烤上几只新鲜的蛋饼来吃,他便觉得唇舌生津、好不美妙。

然而一跨进那殿门,他便觉察到不对劲了。

他做事的地方虽然凌乱,但东西摆放位置他向来记得清清楚楚,绝不该是眼下这副光景。

殿内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动,没有半点遮掩,透着一股不耐烦和急切。

殿内的烛火走时只剩了半拉灯芯,如今已经灭了,他只能现点了一盏油灯,向前望去。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人身腰间佩着的细窄软剑,格外有些眼熟。

然而他那双久在黑暗中研习草药典籍的眼睛,如今已有些昏花,实在不敢确认自己所见。

“鹿中尉?”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人动作一停,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郝白吞了吞口水,拎着油灯又凑近几步。

昏黄的烛火照在黑羽营细密的甲衣上,反射出一片如昆虫甲壳一般的光泽,像是沾了一层油......或是血。

郝白蓦地停住了,怀里的烧饼鸡蛋纷纷落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仿佛是他破碎的胆魄心肝。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赫然就是鹿松平的样子。但那张脸上的神情却分外僵硬,像是有人带着一张劣质的□□在同他讲话。

“你把东西,放在哪了?”

郝白眨眨眼,两条因为没用晚膳而有些发软的腿、悄悄往后挪动着。

“什么东西?”

那‘鹿松平’没有说话,而是“唰”地一下拔出了佩剑。

郝白立刻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声音也颤抖着提高了不少。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在那边。”

他胡乱往那旧书架间一指,对方却没有动,剑尖向前一伸,仿佛银蛇吐信。

“你来拿。”

郝白僵了僵,盯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小心往书架的方向挪着步子。

三四层的旧书架上落满灰尘,只有最下面一层因为要放置东西而清理了出来,如今上面盖着一块黑乎乎的皂布,瞧不见布下面的东西。

“快些。”

那‘鹿松平’开始催促,他咽了咽口水,一只手去掀那盖了一半的皂布,另一只手却缩进袖间。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那块布,与此同时将袖间的东西一股脑地洒了出去。

一股细烟裹着黑布劈头盖脸落在‘鹿松平’头上,郝白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庆贺两声,一道银光从上劈下,将那黑布一分为二。

他只来得及退开半步,便觉得左肩一凉,半边袖子已和衣裳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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