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妃策+番外(194)

作者:离亭晚

她一直以为谊便是被限制了自由也该是软禁在王府,谊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到最后一层关卡,狱卒却拦住她们:“只能进去一个人。”

念云点点头,握住茴香的手:“你在这里等我。”

倘若念云是还没有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谊和关押他的小屋,一定会惊呼这屋子也太简陋太寒酸,堂堂舒王即使被下狱也不应该住这样的屋子。

但见过了先前的那些犯人和他们胡乱铺在地上当做卧榻的又脏又乱的稻草以后,念云只觉得舒王住的屋子在这里简直算得上豪华。

屋子很小,只高处有一扇一尺见方的小气窗,略可以通风。屋里不过一丈见方,里面陈设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矮榻和一张橡木小几,连坐席也没有。想是因为地面潮湿,实在也铺不得坐席。

榻上铺着一床还算干净的褥子,一条简陋的粗布被子,还有一个方方正正没有一点花纹、烧制得十分粗陋的青瓷枕。

难得的是,这屋子四面都有墙,还能有那么一点点私人空间,不像外面那些犯人,牲畜一样的关在四面透光的牢笼里。

李谊在那间小屋里负手而立。他的身形瘦了许多,看起来更单薄了。他面色有些苍白,唇边长出了一指长的胡须,看起来有些憔悴。

但李淳显然没有下令叫狱卒折磨他,他虽然憔悴,但身上并没有伤痕。穿的都是寻常的布衣,却也十分干净整洁。

那一瞬间,她依稀觉得他依旧是当年那个英姿倜傥的舒王,长身玉立在舒王府的后花园里,含笑望着她。

见到她,他原本疲惫而枯槁的眼睛里忽然焕发出璀璨的神采来,如严寒中忽然迸发出一束暖阳,如傲立的松柏忽然开出绚丽的娇花来,缤纷绚烂得叫人简直睁不开眼睛。

那个瞬间他释放了多年压抑的情怀,和彼时牵着马在城门口终于等到了她来一般,生命都热烈地燃烧起来了。

“木叶,我又见到了你。”

她只觉得心酸。

“谊,你竟住在这样的地方,我都不知道……”

倘若知道,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的,再不济也得拿些金银钱帛打点狱卒,好叫他们优待他一些。

他上前一步,温柔地看着她微笑:“你来看我,就足够了。”

念云觉察到了他暧昧涌动的感情,退后一步:“谊,你不要这样说,我……”

李谊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四望这简陋的空间里实在也无可坐的地方,只得请她坐卧榻上。

他斟了一杯茶与她,茶水颜色很深,茶叶很粗很老,是下等的茶。若是从前,想必连舒王府的粗使奴婢都不会喝的。

她接过,抿了一小口,茶水味道有些苦涩。

他已不是从前的他,她亦不再是从前的她,在这小小的陋室中对坐,分明只隔着两尺的距离,却像是横亘着十余年的时光,厚重地纠缠交织,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李谊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她脸上,仿佛是一次要把多年来不曾看见的她都一并补回来一般。

“木叶,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这么高。”

他伸手在墙上比划了一下,她禁不住笑起来。可不是,那个时候,他也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一下子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过要嫁给他,最终还是没能嫁给他。

她从袖中摸出那枚玉簪,递到他手上:“谊,我记得你说过,这是昭靖太子妃的遗物,还是还给你罢,你该拿去送给……兰心。”

这支玉簪,曾经在舒王和公主府十二娘定亲的时候,由他亲手送与她,后来又回到他手上。再后来,她大婚的时候,他把这玉簪送与了她做大婚的礼物。

他的喉头哽了一哽。他该怎么解释他和兰心之间只是一次意外呢,兰心处处模仿她,她的发型妆扮,她的衣着,她的举手投足,以致于有一次酒后他真的就把兰心当成了她……

解释起来,自己都觉着虚伪。

他伸手握住那递来玉簪的雪白葇荑。

她连忙抽手:“谊……”

他不肯松手,眼中湿湿的,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哀求:“木叶,别躲开我,容许我任性一次,最后一次,好吗?”

她心里一惊。茴香先前说的那个“最后一面”再一次割伤了她的心,她轻声安慰他:“谊,你不要胡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把另一只手也覆在她的手上,轻声道:“木叶,你知道么,我藏了十几年。十几年,我一直在装作我能忘记你,我一直在装作我早已不爱你,可是我骗了好多人,连你,都被我骗过了。偏偏,我骗不过我自己。我的心太小,装了你,就再装不下什么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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