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63)

作者:佛欢

他也是从侧门进,除了守门的小厮,未曾惊动府内任何一人,包括陆凛。

只是刚出了祠堂门,还未曾踏上九曲回廊,便与正行来的高大男人迎面相遇,少年停下脚步,向他颚首行礼,开口唤了声“皇叔”。

不过唇角那丝笑意流于表面,未及眼底。

同陆凛相似,却比他更圆润些,显得温和的眼眸里一片无悲无喜的寂静。

毕竟他娶了他满心关切,思慕已久的女子。

“嗯。”

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陆凛抬脚便要绕过他向前,去祠堂上香磕头。

“皇叔,少时至今,阿月只在我面前哭过一次。”

二人擦肩时,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再次开口,嗓音清润,在这冬日里有着与嘉月相似的柔和。

他并没有用尊称,似乎单纯的在以亲人的身份同陆凛交谈。

停下脚步,陆凛未曾开口,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攥了起来,眼底满是暴躁跳动的怒意。

这臭小子叫谁阿月呢?!

“那以后,我便再未见过她真切的喜怒哀乐。”

少年的声音在这冬日里让人如沐春风,却又透着与严寒相似的一份萧条。

他忘记关门才让兔子遭了难,御厨得到了惩罚,而他这个疏忽的始作俑者她却不能有任何苛责。

甚至他的一声道歉嘉月都不敢轻易接受。

因为那一件事,才六岁的嘉月懵懵懂懂地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身份之别。

尽管依旧会受召进宫,伴在皇后左右,可她越发的规矩,越发的端方优雅,亭亭玉立,再没了小时候的喜笑颜开。

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能拒绝的嘉月都会拒绝,拒绝不了的她也会好好收着,从来不用。

秦时礼想,或许她其实也是不喜皇宫,不喜束缚的人。

“道个歉就完的事。”

“一个个的说来说去烦不烦?”

就一只兔子,老子说,儿子现在也跑来说,怎么的,那兔子养到最后不会死,能成精不成?

就你们惯的温嘉月那臭脾气。

陆凛压下飙粗话的冲动,毫不客气地提起声音斥了太子两句。

“可她并不接受。”

垂下眼帘,少年眼底晕开浅浅的波澜,又透出丝许苦涩。

“那就是你方法不对!”也可能你在她心里还不如一只兔子。

最后一句陆凛没说,他好歹算个长辈,秦时礼这倍受打击的样子已经够惨的了,把人说垮了他老子回头又要找他讲大道理。

别看秦绥帝表面端得宽宏贤明,实则格外护短,尤其这还是他和皇后唯一的孩子。

“或许是如此。”

“皇叔,你既娶了她便好好待她。”

“还有今晚的家宴,你——”

“去。”

留下这一个字,陆凛大步离开,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替秦绥帝教育儿子。

一身的儒雅温吞气,看着烦人。

要他真娶了温嘉月,两个闷葫芦能把日子过死。

望着男人大步流星的高大背影,秦时礼眼底的情绪化开,唇畔缓缓噙起一抹狐狸般的低笑。

原先的皇叔可是从不会道歉的,更别提让别人去道歉。

看来日后不必忧心阿月会受欺负,反倒是要多担心皇叔。

只是,他真的没机会了。

抬头望向灰蒙蒙一层,似乎又要落雪的广袤天空,秦时礼轻叹口气,觉得那颜色像是印在他心底,大约要过些时日才能化开。

-

今年陆凛进宫过除夕。

太子最先喝趴下,皇后也乏了,二人先行回寝殿小憩,只剩他同秦绥帝对饮,不知不觉便喝了许多。

离子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时,眸色有些浓重的男人起身告辞,却没立刻离开皇宫,而是绕道去了御膳房。

御厨们忙完晚宴便聚到一起喝酒吃菜,只留了两个在大厨房里守着。

酒气冲天,高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时,原就昏暗的御膳房更黑了几分,缩在角落的炉子边眯着小酒吃着小菜的两个厨子一对上男人幽邃的,因着酒意多了几分邪煞的眸便猛地一个激灵,全都醒了酒,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行礼。

虽没见过他,但能在宫里自由走动,还如此气势惊人的人,一定身份尊贵。

“做你们拿手的点心!”

“立刻!”

低沉又凶恶的话音落下后,两个厨子颤巍巍地答应,其中一个则先溜出去喊其他人过来帮忙。

走到桌台边,陆凛随意地拿起篮子里的一根白萝卜在手中上下抛转着,身子慵懒地靠在台上,单腿微屈,足尖点地。

不过很快他又忆起他们说个不停的兔子,便侧身看向身后忙忙碌碌的一堆御厨。

“十年前谁杀过温家大小姐养的兔?”

声音虽不响,但极具穿透力,几乎所有的厨师都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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